連震雲聽得相氏回身,讓個小丫頭領著那婦人從後廳門走了出去,知曉是去後頭花園廊上更衣。他慢慢坐下,與剛回身的雲典史喝了一杯酒,又吃了幾筷菜,便告罪更衣,也不要人引,自向後頭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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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典史府裡的連震雲(下)
典史府兩進屋子,前廳、後院中間隔了個花園。因著尊親都在老家,幼子代父母在膝前盡孝,府中只有一夫一妻二妾,僕婦小廝也不過五六人。
正是午飯時節,寒風捲著雪片呼嘯著,主人既未叫,僕人多是在廚下吃飯,連震雲一路走過去,見不得半個人影。
連震雲慢慢走到花園口,引路小丫頭匆匆走了出來,見得他便停下行禮。連震雲一抬眼,未看到那婦人,知曉留在花園內,微一思量,道:“可有熱茶解酒?”
因著他時常來往,那小丫頭實話實道:“回大當家的話,奴婢正要去給縣臺夫人泡茶,她有些上頭,在花園暖亭裡歇著。”
暖亭是雲典史冬日賞雪飲酒的地方,四個大銅柱裡和麻石地面下都接著地熱,連震雲時常與雲附鵬在亭中喝酒。聽得如此,連震雲面無表情點了點頭,道:“多泡一杯,送到廳上,我回來用。”說罷,揮手讓小丫頭去了,直到見她的背影消失,方匆匆向花園內而去。
風漸漸小了,雪卻越落越大。他轉過小徑拐角處的一棵枯樹,看到雪花紛紛揚揚灑在五十步外紅漆銅柱的暖亭上,轉眼便融成了水,順著雨簷泊泊流了下來,落在了簷下水溝中。
連震雲拂開路邊斜伸的枯枝,冒著雪,一步一步走向四窗緊閉的暖亭,身後留下深深的腳印,不一會兒又被飛雪所埋。
連震雲來到簷下,聽著那點點滴水之聲,突地想起那婦人在雨夜為良人惶急的神情,入洞時的義無反顧,夫妻間的義重情深,便猶疑起來,慢慢轉過身去。
他待要離開,腦中又閃過婦人衣亂髮散的放肆,當眾整衣的放浪,隔衣相親的無謂,喃喃自語,“不是個真守規矩的……”生生頓住腳步,回頭看向暖亭。
西頭窗下,一個人影在來回走動,似是不安焦慮地等待什麼,分明是那婦人。連震雲心頭一熱,猛地回身,腰上的銀穿心金裹面香茶袋兒一陣大晃,他急步上前輕叩門格,緩著聲音道:“夫人,震雲應約而來。”
門格應聲而開,湧出一股帶著殘荷清香的暖氣,連震雲深吸一口長氣,走了進去,看著那婦人欣喜的臉,柔聲道:“快關門。
那婦人早已匆匆關門,轉身向亭中的花梨木座榻上而去,這座榻是江南富家常用的傢俬,比床短,比榻寬,三面圍欄,鋪著厚毛氈,中間放一個四角小桌,兩邊皆可半躺一人。
連震雲見得那婦人倚坐在小桌邊,轉頭看他,沉香色細葉展枝寬幅裙邊垂依在座榻腳邊,半撒了一地,不由自主幾步跟了過去,想挨近那婦人,卻又在三步外停住。
連震雲見那婦人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原是窺探觀望、半冷半熱的心底,慢慢大熱了起來,冒出了開水泡兒,咕咚咕咚,翻著小水花,而後湧起了浪,漸漸地沸騰起來。熱氣兒從心底湧到了他嘴邊,吐出來卻仍是空氣,欲要對那婦人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要說些什麼,紛亂湧入心頭的,只有那連綿的夜雨,潤膩的綢衣,烏滑的溼發,還有那殘荷的暗香……
“大當家,你看這個。”齊粟娘心中歡喜,她看連震雲行止甚是守禮,遇大事卻不死守規矩,不是個常人,方趁著到雲典史府上來,能見他的唯一機會約他一晤。原是想著多半不會來,到底這世上的規矩,孤男寡女見上一面,極不妥當,便是她也不敢露了形跡。沒料著連震雲這般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