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英雄事蹟”的宣揚足足持續了半月才消停,歲妤只覺得自己氣都嘆得多了。
半月裡,三皇子外家被斥責以權謀私,以同樣的做法將三皇子的助力瓦解,只是到底沒比李家更慘。
似乎是懂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道理,三皇子成長不少,年紀輕輕便被宣武帝放到了刑部歷練。
恰好,歲妤先前被馬驚著這案子,被本就氣不順的三皇子拿住把柄,狠狠又按照律法懲治了李家一通。
不僅挑不出來他半點錯,還變相討好了歲妤這個“老師”。
歲妤扶額,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叫宣武帝放心將歷練三皇子的事兒交給她。
看著正襟危坐、全副武裝坐在書案前的三皇子,十六歲的少年在老狐狸看來,總是有著一股清澈的愚蠢。
哪怕現在自認為於官場傾軋中掙扎過一番的趙言晟,也不例外。
更遑論是在自己一直敬佩的首輔面前。
“老師,今日我們學習什麼?”趙言晟攤開書案上卷宗,很是認真。
歲妤音色微沉,“先將這卷宗一刻鐘之內看完。”
端著老師的架子,歲妤也沒多說些什麼客套話。
這態度卻讓趙言晟背後一緊,他聽老師要開始罵那朝臣前,就是這樣無波無瀾的語氣。
他不會要開始被記賬了吧?
趙言晟心裡想什麼,歲妤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一撩衣袍坐下,翻看著刑部近年來的案宗,腦子裡卻在胡思亂想著。
宣武帝雖至花甲之年,但子嗣卻稀少,膝下僅存的皇子也只有三個。
大皇子趙言珏,四十三歲。
三皇子趙言晟,十六歲。
四皇子趙言璽,十六歲。
這年齡差距,已經夠大皇子生出四五個這麼大年紀的皇孫了。
但沒辦法,宣武帝的功績足以名垂千世,欽天監算出來就是要用子嗣這方面來填補。
相隔這麼久,三皇子和四皇子才出生,大皇子本以為唾手可得的皇位眼看就要拱手讓人。
誰能想到宣武帝能活這麼久,哪怕是現在和大皇子站在一起,只看精神頭都不能分辨出誰更康健些。
畢竟大雍的平均死亡年齡都只有五十來歲,已經算是比過往那些朝代要大上許多。
要是大皇子子嗣緣好,這盛世局已逐漸穩固,哪怕不再繼續壯大,只維持原狀都可,宣武帝必定會為了這一點讓步,提前為他鋪好路。
偏偏大皇子四十多歲了,膝下同樣一個孩子也沒有。
照這樣,還不如將希望寄託在剛娶親不久的三皇子和四皇子身上。
大皇子不甘心,卻也只能在認命和爭一回裡頭來回掙扎。
現在這三人,怕是都在努力讓皇室的第一個嫡孫降生在自己府裡。
歲妤嘆口氣,手半撐著額頭無奈至極。
這些在她看來只是個小孩子的年紀,都要開始進行人類繁衍的大課題了。
眼前案宗都變成一個個繞著她飛的字形,水墨漾開,叫人只覺天旋地轉。
“老師,我看完了。”
歲妤半闔的眸子睜開,看向他,淡聲叫他複述一遍卷宗裡的案子。
從趙言晟嘴裡聽著,大多還是些粗淺的見地,不過能聽得出來,此子心性尚可。
“聖上將你交給我教導,你知道是何用意嗎?”歲妤等他回答完,徑自開口問道。
趙言晟頓住,肯定地點了點頭。
“吃得了苦嗎?”
“吃得了的。”趙言晟一雙眼睛裡滿是躍躍欲試的火焰。
——那火焰快要熄了。
趙言晟雙目無神,舉著一坨鐵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