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舒服些了?”鳳景瀾蹙起眉頭,略顯擔憂地問。
“身子依舊軟軟的沒力氣。”顧傾顏託著下頜,眼裡有一抹冷芒閃過。按理說她不過是跪了一天,即便大病一場,卻也不會如此乏力。
如今這般渾身疏懶沒有力氣,究竟是緣何?她乖順地張唇又含了一口熱水,強笑道:“想必是應了那句,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吧。”
想到她生病的緣由,鳳景瀾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懊惱。
一旦面前的人兒失去了那份原本的尖銳,轉變為如今的羸弱纖細,便連眉眼都逐漸變得溫柔細婉,對著這樣的她,他竟提不起一絲火氣。
他沉默少頃,一勺一勺地將熱水喂完。
顧傾顏又生出睏乏之意,眼皮顫了顫,垂下眼再度悄無聲息地睡去。
鳳景瀾幾若無聲地將茶盞放下,用眼神遣了幾個侍女出去,隨著門被人輕輕掩上,他低頭注視著顧傾顏的眼神之中,添了幾分繾綣的柔色。
他抬起一隻纖長而又骨節分明的手,微涼的指尖觸上女子的面龐,指下的容顏即便不施粉黛,也依舊白滑如玉,溫軟宜人,如同荔枝殼內最柔軟光滑的果肉。
他的手在女子的面容上游移不定,自那兩道黛色的柳葉眉,滑到緊閉卻依舊纖長的睫羽,最後輕輕撫在她的一點朱唇上。
這張恍若精美絕倫的容顏,令他心中更添幾分漣漪。
他注視著她。過了很久很久。
屋外有人輕輕敲響了門,鳳景瀾陰沉著臉望去,手指豎在唇前。分明是肅靜的意思。望見楚嬌柔的那一刻,他神情微微一怔,這才起身步至門外。
在與楚嬌柔擦肩而過時,他輕輕頷首示意:“本宮知曉你二人素來姐妹情深,好好照料她。”
“臣妾知曉了。”楚嬌柔衝著他微微福身,目送著他的背影逐漸走遠,這才走向了屋內。
溼毛巾沾在額上的冰涼觸感。讓顧傾顏打了個激靈,掀起眼簾望去,面前的人影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她凝神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揚起一抹笑:“嬌柔,你來了。”
嗓音竟是出乎意料的暗啞,全然失了往日的靈動。不時夾雜著幾聲輕咳。眼裡染上黯然晦暗的光華。
楚嬌柔見好友淪落至此,鼻頭一酸,眼眶微紅,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你在這裡受苦,可不知道別人可都在眼紅你呢。”
“這有什麼可眼紅的……咳……”顧傾顏啞著嗓音,擠出一抹苦笑:“若是她們也在太子府前跪上一天一夜,便知曉我的苦楚了。”
“太子****來你這兒貼身照料相陪,這般的榮寵可是蓋過了宮裡的所有人。若是跪上一天一夜。果真能換得太子青眼相待的話,只怕有不少人都願意去跪呢。”
顧傾顏眸光微閃。神色裡染上一抹茫然。
鳳景瀾忽冷忽熱的態度,實在令她也有些捉摸不透。
說是憐惜她也好,出於自責也罷,可偏偏責罰她的人,就是鳳景瀾!
“別人要怎麼想怎麼說,是她們的事情,如果她們非覺得這是一種榮幸,那就讓她們羨慕嫉妒去吧。”顧傾顏扯了扯唇角,神不以為然地道。
楚嬌柔捧著她冰涼的手,眼裡帶了幾分憂色:“你倒是這般寵辱不驚,眼下殿下對你另眼相待,你可要抓住這機會。”
顧傾顏垂著眼簾,默然不語。
見慣了捧高踩低,阿諛奉承,便格外懂得恩寵的重要性。
如今太子對她所流露出的這份獨特,的確讓她所受的待遇轉好,吃穿用度也都上了一個檔次。
人生無時無地都充斥著機遇,而眼下的這場大病,恐怕便是她時來運轉的一個機會了。
“我會好好把握的。”她蒼白的面上綻開笑容,只是心底卻是一片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