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入戶部以來,便有諸多坎坷,她年紀輕,又是個姑娘,職務也才是郎中,那些同僚都不是很敬重她,有的表面恭維順從,轉頭就敷衍了事,有的更是愛搭不理,誰叫她搶了男人們的風頭,狀元郎是個女人,他們都在背地裡叫她狀元娘,沒人真尊重她。
她是想著要有一日做出個事震懾這些人,但現下才剛入戶部,她再想成事也得手底有人,陸韶陡然將王梓凌停職,她屬實難辦。
姬姮緊抿唇,她和陸韶有兩日沒見了,陸韶真的說到做到,都不出現在她面前,她有種被放飛的迷茫感,陸韶親手為她打造的牢籠,也親自開啟門放她走,她見不到陸韶了,明明該開心暢快。
但也沒多暢快,只覺得心口堵了一塊,上不去下不來,想罵人想打人,卻找不到該打該罵的那個。
韓凝月小聲說,「您,您彆氣,您顧著身子,別為這事氣壞了,就當微臣沒提過。」
可見那王梓凌是真欺負了姬姮,不然姬姮沒可能是這副神態,韓凝月和姬姮相處過,姬姮雖然性格差,但對女孩兒很親近,幾乎沒見過她沖姑娘發怒,所以必定是王梓凌做了什麼過分的事。
她不覺想起先前去陸韶家中情形,王梓凌看陸韶的眼神頗有些情誼。
韓凝月頓時心冷,不說陸韶是太監,就是正常男人,他也有家室了,念著個有家室的太監,還欺負到對方夫人頭上,著實叫人不恥,這般品性不端,陸韶停她的職不冤。
「本宮會給你個交代,」姬姮道。
「陸廠督停王大人的職自然是有考慮的,微臣雖然缺人用,也沒必要用一個拙劣的人,」韓凝月訕訕笑,後悔跟她求情了。
姬姮垂眼半晌,突然問她,「你真要和那個太監去踏青?」
韓凝月霎時尷尬的手足無措,「微,微臣還沒……」
姬姮凝視她,「你不覺得太監很噁心嗎?」
韓凝月臉色唰的一白,隨即鼓足勇氣道,「您有些過分了。」
她是不明白的,為什麼姬姮自己嫁給了陸韶,還能說出太監噁心的話。
姬姮雙唇抿住,不再說話。
「微臣不知道殿下為何會說這種話,但在微臣心裡,太監和正常人是一樣的,」韓凝月柔柔道。
姬姮抬起眼望著她,「太監也配和正常人相提並論?不過是條狗而已。」
韓凝月驚道,「您怎麼能這般說?太監也是爹孃生出來的,他們和我們沒有不同,若不是生活貧苦,誰願意進宮裡當太監,您自來是極開明的人,您常說女人被壓制,所以女人要站起來,太監也是被壓迫的。」
她素來待人好,想東西也通透,太監服侍著整個後宮,是皇族后妃的走狗,原本就是不當人來看的,往深了說,之所以會產生太監,那是因為皇帝需要,太監的可憐全是皇族賦予的。
太監被所有人看不起,稍微站起來一點就被人罵閹狗畜牲,漸漸的,他們自己也被這罵聲同化了,也認為自己就是狗,他們服侍皇族后妃天經地義,跪趴在地上受人打罵也是天經地義。
沒人告訴他們,他們也能站直身板,像女人們一樣,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們僅僅差了身上的那塊肉,就低人一等。
是皇權造就了他們的不幸,最後他們被萬人鄙薄。
所以當陸韶這個太監橫空出世,掌兵權,掌理政權時,包括姬姮在內,都覺得憑什麼他有資格得到這些東西。
他們沒考慮過,這些是陸韶該得的,他靠著自己的智謀和武力慢慢爬到如今的地位,這場廝殺他成了贏家,沒什麼不妥。
只有人不服罷了。
姬姮指節發顫,停頓良久道,「你願意嫁給一個太監?」
韓凝月很羞澀,「也,也沒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