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入得房來,朝趙永忠點頭一笑,轉而向朱標施禮道:“爹爹,孩兒給您請安。”這少年眉目俊秀,皓齒紅唇,身穿錦衣,腕帶玉鐲,服飾雖甚華美,但臉上稚氣純真之態未脫,正是朱標之子、皇長孫朱允炆。朱標看到兒子進來,不覺精神為之一振,注視著愛子,溫言道:“炆兒,今天的功課做完了麼?偷懶貪玩了不曾?”朱允炆眨眨眼睛道:“懶倒是沒有偷,玩照例是貪了的,但楊師傅吩咐下的功課孩兒半點也未敢耽擱就是啦,敬請爹爹檢查。”朱標藹然道:“為父自然信得過你,是不是乘空又溜進藏書樓去翻閱傳奇野史、前人筆記了?”朱允炆臉頰一紅,撒嬌道:“孩兒一舉一動都瞞不了爹爹,不過這也很好,孩兒正有些疑難困惑之處想向您請教呢。”說到此,眼神中流露出期盼之情。
朱標哼道:“我兒是真的遇到疑問還是存心尋題目來刁難為父啊?”雙目笑意盎然,緩緩伸出手臂。朱允炆投身一躍,撲進父親懷中,仰起臉道:“孩兒哪敢故意為難爹爹,實則這題目我已思村了許久,卻始終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去問楊師傅時,他閃爍其詞含糊敷衍,去問我娘,她又申斥我胡思亂想,說這題目太過刁鑽,既然遇高人不能交臂而失,那麼逢難題也不應輕易繞過才是啊,無可奈只好來擾爹爹!”朱標長“哦”了一聲道:“原來楊師傅和你娘都已被你難倒了,這樣一來為父的好奇之心倒給你鉤將起來,很想解一解你這難題。!”朱允炆道:“爹爹要麼幫老皇爺分勞國事,要麼與眾大儒縱論古今,不然就是寄情於琴棋書畫,幾無片時閒暇,似今天這般小憩一刻實屬難得之至,我若揀些不值一哂的題目出給爹爹,爹爹便不說什麼,允炆都感有瀆清神,自然需先過了楊師傅和我娘那兩關才行。”朱標輕撫兒子頭頂,笑道:“好好好,你就別賣關子了,快些把你的題目說給我聽。”
朱允炆瞧父親興致甚高,心中暗樂,“嘻”的一笑,隨後斂容道:“孩兒想問,後周世宗皇帝柴榮是不是位有道明君?”朱標略一尋思,正色道:“後周世宗皇帝柴榮減免稅賦、安頓流民、整肅軍紀、嚴懲貪官、內體百姓、外拓疆土,堪稱是位睿智有為的君主!”語氣一轉,盯著朱允炆道:“想必我兒的題目斷無如此淺顯之理!”朱允炆道:“孩兒還想知道,宋太祖趙匡胤能否算作聖明天子?他和柴榮哪個更為後世稱道?”朱標已隱隱猜出了兒子的心意,沉吟道:“趙氏子孫中雖多出昏庸無能的碌碌之輩,直至將大好河山斷送在元虜鐵蹄下近百年,但趙匡胤身為開國之君,一條盤龍棍所向披靡,他文治武功可也無愧聖明二字,至於柴、趙二人孰高孰下,那可就不易說得清了,周世宗僅在位五年,而趙匡胤則在位一十六載,可謂各有千秋難分軒輊!”
朱允炆聽完輕輕“嗯”了一聲,問道:“爹爹的意思是說趙匡胤也算是好皇帝了?”朱標微微頷首,朱允炆眉宇之間浮起一片冷峭之色,追問道:“那他也算是好人嗎?”趙永忠在旁聽得一愣,朱標聞言卻絲毫不覺意外,不答反問:“難道宋太祖不是人麼?”朱允炆憤憤的道:“柴榮死後,幼子即位,趙匡胤即屬託孤重臣,更是柴榮的結義兄弟,理應輔佐幼主,承世宗遺志一統華夷,然陳橋兵變,他黃袍加身。取幼侄之位而代之,隨後更杯酒釋兵權,將股肱之臣悉數圈禁,他篡位奪權,背信棄義,此等不忠、不仁、不信、不義之徒豈止不是好人,簡直是大大的亂臣賊子,豬狗不如!”朱標澀聲道:“可他又確乎是位建功立業的好帝王!”朱允炆自顧自的侃侃而談道:“都道是陳後主沉迷女色,詩酒誤國,萬千黎民因他荒疏朝政而遭刀兵離亂之苦固然不假,但他不曾加害朝臣、濫施冤獄也是實情,他雖絕非什麼好皇帝,不過就其所作所為卻也斷乎不能歸入大奸大惡抑或卑鄙小人之流,隋將韓擒虎攻入朱雀門,當宮中大亂之時,他攜兩名妃子躲入景陽井內,誠然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