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秋水秋風。
………【(六)】………
“孫子我接走了,明天就搬家,你晚上下班到湖裡頭來,小戴他們也來。23Us.com”
夕陽尚早,不多的遊人,已在三三兩兩地散去了。
“噯,明天你這通行證就不好用了哦,以後湖裡頭沒得住家了,門票也要漲——不過反正你也不會常來了。”
檢票的大叔嘮叨著驗了小郭的通行證,又瑟縮到門洞裡那張小凳上去了。
湖水還是那樣起伏著,菊花還是那樣盛開著,今天的後湖,好像和以往每個秋天的傍晚,並沒有什麼不同。
風涼了,霜起了,葉子也紅了。
芳橋的草坪已經有些泛黃,落葉卻早被掃得乾淨,放了一圈圈五顏六色、大大小小的桌椅,橋欄、屋簷,點綴著嶄新素淨的宮燈。
那翠洲湖畔的銀珠,也熟透了罷?紅紅地掛滿枝頭,像滿天閃爍的小星星。
七年了,當年小菱種下的櫻桃樹,第一次結果,卻也是最後一次了。
小郭躊躇著,正要跨過芳橋,往翠洲去。
“咳咳喲~~~”
一陣歡快的合唱,伴著涼爽的秋風,從湖面上遠遠地飄了過來。一簇木船上,一群或鬍鬚飄飄、或頭髮花白的老人,蕩著木槳,爽朗地說笑著。
那不是老郭麼?老孟、連瘸叔也在船上。
“真好聽,噯,這是什麼歌?”
戴安娜不知什麼時候靜悄悄地站在小郭身後,湖風輕輕撩著她隨意挽起的頭髮。她的同事們遠遠地圍坐在草坪上,交頭接耳著,不知商量著什麼。
“打魚調,這還是瘸叔早年寫的呢。當年打魚隊一唱起這個調,全城的人就開始等到排隊憑票買魚了……”
“櫻桃~~阿要~”
清脆的童音打斷了小郭的沉吟:小竹簍子,青荷葉,紅的燙人,綠的淌水,高高捧起的小手下面,一張笑嘻嘻的孩子的臉:環子。
“不要鬧!”小郭嗔道。
環子吐了吐舌頭:
“哪個鬧啊,這些竹簍子,阿婆阿姨們編了好幾個晚上呢!”
戴安娜摸摸環子的小腦袋,伸手接過竹簍:
“環子啊,跟阿姨講,這簍子銀珠,是,是那棵樹上結的,對不對?”
環子一本正經地搖搖頭:
“才不能,爺爺講了,櫻桃就是櫻桃,哪棵樹上結的,不是全一樣麼?”
小郭一怔,正待再說些什麼,卻見歡聲笑語,直湧上橋頭,魚蝦,菱藕,在老人們的喧囂歡快中,一桶桶,一籃籃,被傳遞著搬上岸來。
女人,孩子,年輕人,那麼多曾經熟悉,又似乎已有些陌生的臉孔,也忽然歡笑著,不知從何處湧向湖岸,去分享那一船船的歡樂和收穫。
老郭一身皮圍裙,高挽著褲腳,拎著條二尺來長的花混,一個箭步跳上岸來,那素來不離手的竹柺杖,早不知丟到哪裡去了;老孟抱著個蝦桶,吭哧吭哧地,樂呵呵跟在後面:
“來了啊,等刻兒看看我的手藝!”
戴安娜趕忙迎上去:
“伯父,我、您……我們公司和湖裡管理處都商量了,櫻桃、菊花,你們如果要,可以移走,只要……”
老郭笑了:
“傻丫頭,湖都捨得了,這些捨不得麼?櫻桃也好,菊花也好,離了這片湖水,也就沒得什麼特別了啊。”
“可……”
“不講這個,不講這個,來來,今天是最後一晚上,大家都得高興高興!”
草坪上,宮燈已經亮起,炊煙也已開始飄香,老老少少,每一張臉上都泛起了笑意,就連湖水、湖風、湖鳥,彷彿也被感染著,歡快地喧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