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一陣達達的馬蹄聲響起,四駕的馬車穿過人群駛來,隔著數丈遠停下。
在青襖丫鬟的攙扶下,走下一個身著雪白狐裘披風的年輕婦人,一下車就遠遠望向了程不器。
程不器被中年僕人與單刀武士一左一右攙扶著走向馬車,一旁的梁青關認識馬車上的人,道:
“小王爺,這位是丞相府的柳夫人,想必您應該認識。”
程不器點了點頭,雙手鬆開兩邊的攙扶,推手深深一躬:
“柳姨!”
聲音顯得極小。
年輕婦人姓柳,名柳茹玉,是當今大周王朝大將軍柳謝的獨女,嫁在丞相府二房。
柳茹玉快步奔上前,雙手抓住了程不器的胳膊,聲音顫抖著輕喚一句:
“不器!”
寒風夾雜飛雪,吹歪了柳茹玉披風上的帽子,雪花落在玉面般的臉頰上融化,眼角的淚珠也緩緩滑落。
程不器身子近乎顫抖著向前又走了半步,黑色鐵皮面具下的半張臉露出一個舒心的微笑,像是如釋重負一般,又喚了一聲:
“柳姨”
聲音戛然而止,程不器的身子像是一攤軟泥一般倒了下去,柳茹玉大驚之下將他抱在懷中,坐在滿地的雪花之上大叫道:
“大夫!大夫!快來人去找大夫!”
,!
眼中盡是緊張慌亂。
梁青關早已派人四散去請最近的醫館大夫前來,站在程不器身後的中年僕人轉頭瞪了單刀武士一眼,眼中竟夾雜著一絲怒火,單刀武士只是臉色通紅低頭不語,滿臉的自責。
柳茹玉聲音顫抖著一直輕喚“不器”,右臂將程不器攬在懷中,左手輕撫著他的臉頰,摸到已帶有程不器體溫的黑鐵面具上時,原本半忍著的淚水決堤而出,發出撕心裂肺一般的哭聲。
柳茹玉一襲白色披風,胸前已漸漸被染成了紅色。
程不器一身黑色金絲繡蟒袍掩蓋的鮮紅血色,此時也傳到了地面的白色雪花之上,像一朵妖豔燦爛的玫瑰花四散開來,似是預示著血液的主人生命垂危。
柳茹玉就這樣一直抱著程不器,從雪地之上到回府的馬車之上,再到陸府柳亭別院的房屋之中,直到宮中的御醫劉洪安來時,才戀戀不捨的鬆開雙臂。
但依舊連衣服都不願去換便守在病榻旁,看著這位皇宮聖手一層層解開程不器透著濃濃血腥氣的黑色長袍。
一個酒杯大小的黑色窟窿如同毒蛇的眼睛一樣釘在程不器的右胸上,惡狠狠地瞪著她,窟窿旁還有三道褐色傷疤,崩裂的傷口都在向外冒著黑血。
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響徹了整座別院。
雪夜難熬,柳茹玉哭紅了雙眼。
程不器再次醒來已是兩天之後,還是被一陣低聲呵罵吵醒的,迷迷糊糊中只聽見一箇中氣十足的沉悶男聲在嚴厲斥責,他知道老莫還在責怪老七。
中年僕人老莫與護衛老七兩天來一直守在程不器房子外廂,見程不器遲遲不曾醒來,兩人心中俱是緊張難安。
老莫心中氣不過,又責備了老七幾句,老七仍舊只是紅著臉低頭不語。
程不器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乾啞的難受,一句話也說不出,右手在空中無力的揮動了一下,一直守在榻旁的丫鬟巧月立時驚呼道:
“小王爺醒了!”
一瞬間整座別院像是被石頭擊打的平靜水面一樣散開陣陣漣漪般喧鬧起來,但很快又在門口戛然而止。
柳茹玉一直守在程不器身邊,只是連著兩天的勞累已讓她精疲力竭,只能靠著椅子打了個盹,聽見丫鬟的輕呼立時醒了過來,坐在床邊關切的看著程不器。
程不器臉上那半張鐵皮面具依舊沒有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