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寂,深宅小筵,又加上家宅中一件大難事解決,那主人劉百萬便不免多喝了幾盅。酒入酣腸,又見得眼前幾人氣質俱為不凡,特別是仙術在身卻神態親和,便讓那本來精於世故的劉百萬忍不住藉著酒意說了些體己的話。酒後醉語,其中還有些本應“家醜不可外揚”的肺腑之言,都讓這劉百萬死活抓住張牧雲手臂,一字不拉地說與他聽:
“咳咳,小友啊,也不怕你笑話。你是我劉宅的恩人,又會法術,我這點小事,也不怕說與你聽了。”
劉百萬頗有些醉態地嘮叨說道:
“我壯年時膝下空虛,一直到四十五歲頭上才得了明珠這閨女。對我來說我女兒真個就是我的掌上明珠子,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一直當寶貝疙瘩金貴地養著。等明珠漸漸長成,快到及笄之齡該嫁人了,我也漸漸老了。”
“本來這時候,就該趕緊給她找個婆家;誰知都怪我當初生她時高興過了頭,和一個多年的生意夥伴老友弄什麼指腹為婚!結果到了年紀要去和他家談婚論嫁時,他們卻說他那位公子半年前出外遊歷,要我家稍微等一等。你說說,這男婚女嫁之事,他們要我家等,他們要我家等!”
嚷嚷了幾句,劉百萬又猛喝了幾口酒,略微平靜下來,又接著說道:
“唉!這一等,就是三年!就是到今天,他家那位浪蕩公子還不見蹤影。”
說到此處,一直紅光滿面的劉百萬彷彿一下子洩了氣,顯出好幾分憔悴老態。頹唐之時,那語氣也漸轉沉痛。他長吁短嘆,繼續說道:
“唉!若不是被那樁婚約束縛,久等男方不至,我那苦命的女兒明珠也不至於空守閨閣,也不至於被妖物所乘,出了這一檔醜事。唉,現在就算拿洞庭湖一湖的水來洗,也是洗不清了……”
在牆壁上高挑的紅紗燈燭照耀下,劉員外的神色格外悽楚;燭光中張牧雲清楚地看到這麼一個要強有本事的衡陽富翁,此時眼中卻淚光點點,兩行濁淚從眼角邊無聲流下。到此時,這劉百萬已是語聲哽咽,泣不成聲:
“我、我……老夫我現在派了十幾個丫鬟老媽子,跟明、明珠她寸步不離……我這半生什麼風浪沒經過,什麼都不怕,臨老來,卻怕這傻丫頭想不開,我怕……”
說到這裡,他旁邊那個剛剛還一直打眼色讓他別說這些事的劉員外夫人,聽到此處便再也忍不住,忽然“嗚”地一聲失聲痛哭,猛地起身離席,舉袖掩面疾步走到後堂中,放聲大哭!
見此情景,舉座哀慼。聽過這一番話席上眾人各有哀容,這其中尤其是那位剛才一直入神聆聽的張牧雲,聽了劉員外那些話,忽然想起些事情,便更如忽有一塊大石頭從樑上墜落,猛可間砸在他心口!
第五卷『妖火焚情春夢殘』第四章 千金一諾,恐惹大千塵劫
劉百萬貴為衡陽首富,多年打拼能積累這樣家財,自非尋常人物。不過雖然勢壓當地,在衡陽城呼風喚雨,但他在張牧雲面前卻仍是畢恭畢敬。只因此時天下,因為皇家護國聖教的存在,民間略有奇術之人大多被官家蒐羅而去;雖然張牧雲只是當街略施小術,將王仙長的滅妖箱凍成冰箱,其具體除妖效果如何大家都沒看清,但劉百萬等人已是將他驚為天人,留在宅中敬如上賓。
一番酬答飲宴,幾句肺腑之言,到了第二天早上張牧雲等人梳洗已畢,便堅辭而去。張牧雲態度甚是堅決,劉百萬劉員外留不住,只好包了十兩黃金百兩白銀重酬,贈予他恭送離去。
這樣臨別之際,那張牧雲身邊的天香公主倒甚是奇怪。這幾月和他朝夕相處,這表面的落難少女月嬋、內裡的天香公主月瑤,深知這少年的脾性。比如這回出得遠門,說是來衡陽看元宵燈火,但一路上張牧雲每回見到做工機會,都一副患得患失模樣;雖然他自己已覺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