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知道瞞不過他,再說遲早也要說的,既然他先提出來了,不妨就直說出來。“還真有點事想請教你。”李偉想了想說,“怎麼說呢,是這樣,我到這裡都三個月了,一直打雜,好像跟這裡的司機都融不到一起去。”
“這很正常。”老黃深沉地說,完全不是平時那副樂呵呵的樣子,“這裡是什麼地方?是全市的中樞神經,最發達也最複雜的地方,水深得很!所以,平時就要多長個心眼,要善於處理各種微妙的關係。你別小看了那些司機,一個個都是神通廣大的角色,他們與領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就是領導的代言人。你初來乍到,他們對你自然要防著,要留一手……”
正說著,服務員端著酒菜進來了。擺放好了後,老黃對服務員說:“都齊了吧?你忙去吧,不叫你就不要進來,我們自己招呼自己。”見服務員關門出去,老黃自已斟滿一杯,又給李偉倒上一杯,先自飲了一口,先是自嘲地笑了笑,接著說:“我就好這口子。酒是什麼?酒是穿腸毒藥,既然是毒藥,我為什麼還要喝?沒辦法呀!我天生對酒精有免疫力,但並不是個好酒如命的人。但是,問題就來了,我當初為什麼會被借調到這裡來?還不是因為能喝酒。現在為什麼還能混得下去?還是因為能喝酒!如果我戒酒不喝,我在這裡還有什麼利用價值?我一沒文化二沒關係,如果不是因為能喝酒,我在這裡混得下去嗎?”說罷,舉起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李偉聽得有點緊張。眼前這位成天笑眯眯的老黃,竟然有這麼重的心事,而且貌似風光的工作背後,竟會隱藏著這麼深奧的玄機,讓他不由得不心寒。他心疼地看著老黃,勸道:“老黃,命是自己的,還是注意點身體吧。”
老黃感激地一笑,玩世不恭地說:“我知道,命是自己的,沒必要為了工作玩了命去喝酒。自從上次財政局長得肝癌死了以後,當官的都不敢怎麼喝酒,我也不知哪一天,就死在酒桌上。所以,我都不敢去醫院檢查,生怕一旦查出有問題,我都不知後面的日子怎麼過下去。”
李偉聽了,忽然覺得一陣心酸。他知道,老黃這些話都是肺腑之言,早前在機械廠,老黃曾經當過父親的徒弟,後來調入辦公室後,還對父親十分尊敬。李偉技校畢業後,分配在機械廠工作,可惜沒多久工廠就倒閉了,過了幾年企業改制,他們這些人就都被買斷身份,各自謀生。想到以前老黃風華正茂時的樣子,李偉不由得感慨萬端。他長嘆了一口氣,說:“唉,都不容易!”
“這也沒什麼容易不容易的。”老黃接過話茬,“你剛才不是說在這裡跟其他司機融不到一塊兒,受到排擠嗎?其實要說也簡單,不是說社會是一個大染缸嗎?不管紅的黑的白的,經過一番薰染之後,大家最後都成了一個樣子——你什麼時候跟他們變成一樣了,就融到一起去了。”
“可是,我怎麼才能跟他們一樣呢?”李偉想起“強哥”跟他說的那一番話,把他的大意約略說了一下,卻隱去了五千一百塊錢的事。老黃聽了,哈哈大笑道:“原來是這事?看把你愁的!”見李偉不解,老黃笑著說:“這些都是公開的秘密,小兒科。在司機這個行業裡,自然有他們的潛規則,也就是他們所說的‘靠車吃車’。簡單說吧,市裡主要領導的車,一年的各種修理費用大約在六到八萬,副職的車五六萬,部門的車也三四萬,不管新車舊車,都離不開這個行情。他們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這麼多啊!”李偉聽了,不禁咋舌。老黃說:“這幫小子在別人面前人五人六的,到了我面前,都特粘乎,什麼話都敢說,因此我才知道。不光我,恐怕機關大院裡所有人都知道。”
“那領導不管嗎?”李偉還是不得其解。老黃搖搖頭,笑著說:“所以你跟他們融不到一塊去。我剛才說什麼來著?他們是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