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看著平日從來一幅漫不經心模樣的人物此刻這般模樣,小娥竟有些許心疼。
“殿下。”她不由得出了聲,伸手蓋住了他置於膝前的右手——她留意道,他方才說話時,這手攥得死緊,指節處青白畢現,幾乎都要痙攣。
一觸上去,才發現這隻手竟然冰涼得沒有多少溫度,讓人心都有些揪了起來。
小少女抬眸與她對視,語聲不自覺地柔和了些,帶了許多安撫勸尉“殿下,你,你莫要難過了。”
手背上的暖流順著那一處漸漸散了開來,彷彿心下那些鬱結都略略消彌了幾分,劉慶自己不由自主地反手將她的柔荑握進了掌心裡。
被少年那隻修長勻白的手緊緊攥住時,左小娥下意識地就想縮回去……雖然是她自己主動伸出了手去,但此時卻是莫名有些惶然,她從不曾和他這般親暱過,總覺得心下無措。
可,感受著他手上沁人的涼意,卻終究也沒有掙出來。
劉慶也是握住了才驀然驚覺自己有些孟浪了,可那手心兒綿柔而溫暖的感覺實在太過令人貪戀,怎麼也捨不得放開,於是小少年暗自咬牙,索性更握緊了些……
…………
兩年後,春社日,京都洛陽。
平旦時分,晨光熹微,平城門內外卻已是人流如織,牽衣連袂,其中不乏許多髹漆錦帷的顯赫車駕。
自兩週時起,春社便是百姓們頗為重視的節日,除祭祀社神之外,亦是男女歡會之期。而時下民俗並不拘謹,少年男女在這日相約遊春踏青,於桑林間成就好事的並不稀見。
社神女媧,原因就主管婚姻、繁衍子嗣、又職司男女情愛。
“殿下,這南市今日可真是熱鬧!”左小娥自轀輬車的窗牖中向外看上去,脆悅的語聲裡裡不掩雀躍。
才是仲春二月,春寒未褪,十四歲的少女著了一件綿厚的鶯黃色複襦衣,下配白裙,襯著她初顯玲瓏的清靈臉龐,一派少艾明豔。
“城中的金市和東郊的馬市只怕今日還要更熱鬧。”劉慶到七月才滿十五歲,所以尚未束髮,仍是用月白色的綾帶扎一雙總角,可聲音卻是脫盡了少年時期的喑啞,褪變為更接近成年男子的潤和清朗。
他一身月白色的直裾袍,懶洋洋地倚在車內那張鬱木曲几上,給自己倒了盞暖身的乳酪,捧在手中淺淺啜著。
洛陽城本名洛邑,在東周時便是都城。而大漢開國之際,高祖定鼎長安時,洛陽便作為陪都開始經營。至本朝光武皇帝劉秀踐位,建都於地,而後愈是繁華昌隆了起來。
城內南北九里七十步,東西六里十步,為地三百頃一十二畝。
城周共有十二城門。南有四門,由東向西依次為開陽門、平城門、小苑門和津門,其北門東為谷門,西為夏門,直通北宮。東門由北向南依次為上東門、中東門和耗門,西門由北向南依次為上西門、雍門和廣陽門。
城中有金市和粟市,而城外有南市和馬市,皆是鬧熱之處。
今日春社,劉慶打算帶了左小娥去洛水泛舟,算是行行時令。自從兩年前他出宮,遷入進了步廣裡的清河王府,便少了許多拘束,是以時常便帶了她在洛陽城四處遊逛,日子比以往在宮中時不知愜意了多少。
“強匪來了!快躲啊!”忽地,平地裡一記驚呼傳入耳中,而後便聽得一陣陣雜沓的馬蹄音驚破了一方安和鬧熱。
幾十騎強橫地衝散了人流,而且便徑直闖進了南市之中,在各家商鋪開始旁若無人地劫掠,而那些賈人,卻只嚇得瑟縮在一旁,全不敢吭聲。
左小娥正看得瞪大了眼,卻忽見被衝散的人流都朝他們這邊湧了過來,一陣亂象中不知是誰驚了駕車的一匹馬,那馬竟不管不顧地撒蹄狂奔了起來,捲起一路塵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