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脆悅的語聲裡竟隱隱帶了幾分哭腔。
左大娥默然闔上了眼,又偏過頭去,只作不見。
“殿下便在門外等著。”——自她進來起,他便寸步不離地守在這兒,等著妹妹醒,雖說仍未言明,但這份心意卻是極難得的。
……可惜了。
“求阿姊莫要同殿下說,”明白長姊言下之意,又見情勢已是這般,小娥也明白這回斷是過不了關了,她紅著眼眶,暗自絞緊了雙手,道“殿下一直在替我們姊妹尋訪左家的族人,一旦有了訊息,小娥便同阿姊一起出宮,回族中去。”
聽到這話,大娥方才有些安心似的略略舒了口氣,但看著妹妹這般模樣,她卻又瞬時心疼得厲害……自四歲至十四歲,這是她照拂看顧了整整十年的幼妹,論情份,只怕更類母女些。
——見小丫頭這般難過,她豈能不煎熬?只是,她哪裡忍心見幼妹自尋苦吃,也唯有狠下心來,斷了她念想了。
“好了,那這些日子你便安心靜養,先調理好身子再說。”過了好一會兒,她方溫聲開了口,柔和地叮囑道,然後斂衽起身,出了屋子。
不一會兒,劉慶便進了來。
十五歲的少年神色急切,忙道:“你醒了,現下覺得如何?”
“已是好多了。”左小娥語聲似乎恢復了一慣的脆悅,一雙淺色眸子燦然而笑“小娥自幼膽子便小得很,給驚馬嚇成這樣兒,殿下可不許笑話!”
“你無事便好。”看著她面色已然恢復了紅潤,而且能同他玩笑,劉慶幾乎是長長地鬆了口氣——在車上時,他見她那樣氣息微弱,彷彿下一該便要沒了生機的模樣,心底裡簡直僵冷若死。
也就是那一刻,他確定了一件許久以來,一直在猶豫的事情——莫論如何,他都不能失去這個小丫頭,絕不能!
“對了,殿下……京畿之地,為何強匪會這般猖獗?”左小娥卻彷彿只是個甫受了驚嚇,剛剛回復過來的弱質少女,如今轉危為安,便自然追究起自己受難的源頭來。
劉慶聞言,神色微頓了一瞬,過了好一會兒,才開了口,神色間卻帶出幾分意味不明的諷意:“京都洛陽乃天下首善之地,多少軍士護衛,哪裡有強匪當真這般不知惜命?”
“殿下是說……”左小娥眉目頭驟然一皺,她心思其實明透得很,瞬時便明白了他言下未臻之意,而後不由暗自心驚——既非強匪,那又是何人敢借匪類之名,光日化日在洛陽城外行劫掠之事?
這般的架勢……分明是不怕事。那,自然是背後有莫大的靠山。
“是竇家。”少年神色間不帶多少情緒,彷彿只是像平日裡同她說坊間趣聞般,風清雲淡模樣。
左小娥卻聞言愕然……竇太后的外家?
當朝太后的外家,又有一位掌著軍權的大將軍……的確是這天底下最大的靠山了。
看今日南市那些商賈的模樣,這種事情定然不是第一次。為何不遠處的城門戍衛們視而不見,為何眾商販低頭隱忍,若是那些“強匪”背後站著竇家,就什麼都說得通了。
天子如此不過一十四歲,尚是未及志學之齡的少年,朝堂政事皆是竇太后一手總揆,大權在握,這般情勢下,又有幾人膽敢觸竇家的楣頭?
“這事兒……也並不是近日才有的。”見她一副深思模樣,劉慶開了口,淡淡道“四年前,今上初初即位之時,竇太后的兩個弟弟,衛尉竇篤、執金吾竇景仗著手中權勢,公然放縱家僕在洛陽街市間攔路劫掠,更為了一已私慾,擅自調集邊防駐軍,侵擾百姓……算起來,累累罪行,也是罄竹難書了。”
京中巷陌皆知,但那是太后的親兄弟,連御史臺都噤了聲。
“後來,是司徒袁公不畏權貴,仗義執言,上書彈劾竇氏兄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