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營帳的柏木樑柱邊,解下了掛在其上的那柄波折紋的鐵鞘長劍。
“錚……”一聲清鳴,霜刃出鞘,湛然似水的劍鍔之上泛著一泓寒亮光華,流映出那女子清影萬千。
她持了劍在帳中立定,姿態再不是往常楚楚憐人的嫋娜娉婷,肩背筆挺,勁撥得如同山林間最修頎的青竹。
他有些不明就裡,於是,只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
“大王且瞧瞧,阿虞如今的劍術,是否仍是花架子?”她起劍之前,纖眉一揚,近乎傲然地向他道。
“嗆——”一聲清吟,湛然似水的劍光劃破一室靜寂,起勢如虹。
既而她足尖輕點,迅疾移步,皓腕一個旋揚,挽開十數朵劍花,清寒劍光一剎暗了眼底所有風光……刺、攪、壓、掛、雲,劈、撩、格、洗、截,一招一式,力道遒勁,步法諳練。
——這般的劍術,若是對敵,與他身邊的幾名擅劍裨將大約也能一爭高下……果然,早不是昔年徒有其表的花架子了。
項羽怔怔看著,一時默然。他的阿虞,一直都在不斷長進,只是,他從未留心而已。
“大王,”她忽地頓了步,持著劍向他這邊看了過來,
項羽回視向她,看著不遠處持著得劍靜立於室的女子,莫名地,心頭湧上幾分不安。
“方才,阿虞說……大王做這般決斷,未問過阿虞心中願不願,”雙十韶華的絕色美人,深深看向自己相伴了七年的男人,眼裡微微帶了笑“現下,阿虞可以告訴大王了。”
“阿虞,不願呵!”言罷,只見那劍勢白虹一般驀然而志,清光一線,直直逼向舞劍之人的頸間……
那女子含笑飲劍,血光湧上三尺青鋒,濺了滿室滿衣滿面……
“大王……”最後的時候,他顫抖著雙手,擁著她漸漸脫力的身子,將耳貼在她唇邊,聽著極為吃力的微弱語聲“明日突圍,阿虞會是累贅,阿虞……不願、不願拖累了你……”
時光彷彿就此凝滯,亙古岑寂,不聞一絲聲息,閉眼前最後的瞬間,她眼中是那人無法置信的急怒之後,慌亂失措得幾欲發狂的一張臉…
……
終於……看到你這樣瘋魔了一般的神情,是為了我呢。
七年相守,共歷風雨,多少性命攸關之際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她愛他,卻也恨他。
他亂軍之中殺伐凌厲,鋒芒無匹,卻為護她而負傷;他平日頻頻出戰,傷筋動骨是等閒,卻心疼她手臂上些微的燙痕;他性情倨傲,群雄俯首,霸道得世無其二,卻不忍心勉強她清晨早起陪他去獵馬;直至今日這險惡的生死存亡之際,他計劃九死一生的突圍,也仍要帶著她護著她……
她心裡清楚,這個男人,雖不會為她殉死捨命,卻會把她的性命看得同自己一般重。
但,他卻也風流恣意,數年之間,身邊有過許多美人。
他出身世族,少年得志,是群雄俯首的天之驕子,而她,不過一介鄙賤伎女……原本就是雲泥之別。而這般一個睥睨天下的人物,七年來寵她護她,捧在手心兒珍愛……這本是她十三歲之前做夢都不敢奢想的事情。
只是……人心從來都是不知魘足的罷,她是這樣的喜歡著這個人,痴痴地付了一顆真心,於是便見不得他眼裡心裡有旁人。
所以,才會恨啊。
恨到在他這般窮途末路的之時,毫不留情地惡語中傷——看著這個天之驕子的男人像被激怒的獅子一般怒張了爪牙,青筋賁起,仍強逼著自己不對她動手……
呵,彷彿以往一切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