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錦扶著牆的右手在細微的顫抖,他注意到這點,焦躁地用左手抓住它,試圖讓它穩定下來。
然而左手也在微微發抖。
‐‐已然無礙了。
‐‐只等赫連揮軍城下,他再去與他們匯合,樅坂之戰的第一場他們便贏下了。
‐‐他是尉遲嵐,他有什麼好怕的。
他不斷在心中安慰著自己,可膽寒與冷汗根本止不住。
四面八方都時不時傳來搜捕隊急促的腳步,宗錦扶著牆,踢開了滿身汙穢物的醉漢,自己在牆角慢慢坐下來。如今待在這裡等著,倒比在街上亂晃來得安全。
他垂著頭,額頭抵在膝蓋上,不斷地想些其他事,試圖將樂正麟的所作所為都從腦海中剔除。可無論他想什麼,是想過去在久隆的少年輕狂,還是去想這些時日在赫連府中的點點滴滴,樂正麟就如同一根針,見縫便鑽地出現。甚至血在嘴裡的味道、滑下喉嚨的時粘膩的觸感,一切都會伴隨樂正麟的臉出現。
他的衣襟裡,有塊溫溫熱的東西一直梗在他的心口。
那是赫連恆贈與他的紅玉,出行前他想留下,卻又不知為何帶上了,就綁在腿根。偶爾換了衣衫,他又塞進了腰帶中。方才再換上男人衣衫時,他習慣似的將它揣進了衣襟裡。
宗錦無意識地伸手,摸進自己的胸口,將紅月捏在手心。
赫連恆的聲音便突然闖進來,像撥開雨幕後出現的青陽。
‐‐&ldo;宗錦。&rdo;
那是在他們剛離開天都城時,赫連恆又安排了人回去殺個回馬槍的時候。他們在河邊難得愜意的說著話,好似說了許多,又好似什麼都沒說。
赫連恆那時喚了他一聲,後續卻被執行任務歸來的精兵給攪擾了。
赫連恆的話藏了回去,他也沒有再過問。
如今他卻忽地想起來,只覺得抓心撓肝地想知道男人未說的話究竟是什麼。可怎麼想,也不會是些兒女情長的話語‐‐赫連心中那人彷彿刀刻斧鑿,他都知道赫連恆是忘不掉的。這樣一想,宗錦便開始胸悶,像是惱怒,可又比惱怒多了些沉鬱。
這可真是要人命,他好不容易想明白為何自己這些時日變得不像自己,結果卻已經是個註定的悲劇。
他好似鍾情赫連恆,赫連恆卻鍾情其他人。
再想起馬車裡那句&ldo;做我枕邊人&rdo;,就和侮辱沒什麼分別了。
事情一下進入兩難‐‐要麼不去想赫連恆,任憑樂正麟繼續噁心他;要麼就把這胸悶難捱當享受,好讓樂正麟去見鬼。
宗錦在巷子中坐了許久,握緊那塊玉,握到手指發酸又鬆開,迴圈往復。那醉漢完全昏睡了過去,偶爾還砸吧兩下嘴。岷止城中在四處搜尋他蹤跡的兵士,也沒有放過這處巷子;只是隔著老遠便聞到那股酒味和嘔吐物的酸臭味,兵士遙遙一望便可確認裡頭是倆男的喝醉酒了,在地上坐的坐、躺的躺,竟就這麼放過了宗錦。
這會子先前的女裝倒是幫他大忙了,還好他未在情急之下自曝自己是男兒身。
時間一點一滴在流逝,岷止城的今夜分外漫長。
‐‐
夜幕之中,長生谷之上緊鄰著樅坂那條山崖,幾百名善射好手蟄伏在連日內草草掘出的塹壕裡。他們一動不動,好似連呼吸都已經停住,幾乎要跟黃土融為一體。山林間十分靜謐,只有偶爾的夜風會吹得樹葉沙沙響。
忽地,一聲嘶啞的鷹鳴由遠及近,所有人便像是受了何訊號似的,驟然繃緊了身軀,更有甚者,直接將背後的長弓取下,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