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完了再傳你。你先回家去,順路去看望方謹言他們幾個,禮品都備下了,叫翰林院的小子們跟著抬了去。估摸著你去了,方謹言的調令也該到了。”
昨夜女帝的敕令草擬就發回了上京,夏攸寧晨起便收到了訊息。她捂嘴憋笑,一面繃著身子向女帝告退,自點了隨從往翰林院叫人去了。
女帝這邊用完了早膳,倒不急著看摺子,先是去上書房問過皇太女的功課,又轉到文華殿旁觀太學生上課,更是親自教授了射術,最後留下一篇文題,請諸位學子踴躍作文,承諾會一一過目,並賞賜三甲。她沒說三甲的賞賜是什麼,但人人雀躍,文思快的已在內心構思了大半。這不是女帝第一次給太學生留題,眾人心知肚明,女帝最是看重青年才俊,文章若能被她看中,便是一朝魚躍龍門,壯志得酬。
這一番折騰,已到了午時。女帝在太學與眾師生同食,膳後與祭酒及眾博士交談,並透露出《新律》編修之事,請其在律學門中挑選學生備選。估摸著太傅午睡將起,便命人擺駕忠義坊崔府。
太傅崔知節,出自前朝鐘鳴鼎食的崔氏清河郡望。在博陵崔氏因站錯隊而逐漸銷聲匿跡後,清河崔氏反倒愈發壯大,在魏末混戰中始終明哲保身,後被高祖蘇瓔三拜清河打動,舉族效忠,與曾經的葉家均為三代帝師的煊赫之家。葉家敗落後,崔家多少也有兔死狐悲之感,是故近年來逐漸淡出官場,除了太傅,就只剩下幾個無關緊要的小官。
侍女撩開門簾時,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房間朝南,窗戶開著,陽光曬得屋裡暖融融的,但房中還是燃著炭盆,讓女帝這個自認為極其畏寒的人都渾身冒汗,卻又不能脫了外衣,只好在掌中凝了冰系靈力給自己降溫。她暗道怪不得此處侍女侍兒皆著輕薄夏裝,心卻逐漸沉到了谷底,前些日子太傅稱病,想來並非為了避嫌,而是身體確實出了很大的問題。
太傅午睡剛醒,披著外衫坐在床上,剛喝了參茶,看起來倒是面色紅潤,還要下地行禮。女帝連忙攔住,悄悄開了靈識看去,卻見他渾身氣脈已然枯竭,心中便十分難受。她關閉靈識,在侍女搬來的交椅上坐下,笑道:“您今日可感覺好些?”
“有勞陛下百忙之中掛心。老臣一切都好。”太傅身後有侍女貼心擺上的兩個軟枕,但他並沒有倚靠,脊背始終顫巍巍地挺著,“孩子們想方設法瞞著,可老臣自己都清楚。”見女帝神色微微不自然,又笑說,“陛下也不必一日日地遣太醫折騰,左右都是開些安神的方子。”
女帝沉默片刻,說:“朕希望太傅長命百歲。您曾說,要親眼看見新政推行,眼下一切才剛剛開始。”
“那是當時老臣看陛下孤立無援,為了勉勵陛下才說的話。”太傅有些無奈地看著她,“老臣忝活這些年歲,能看陛下一步步走到今日,已是求不來的運道。”他心下明瞭,套話過後,目光便微微沉了幾分,“聽聞張宗敬上奏諫陛下對秦家的處置過於嚴苛,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太傅慧眼。”女帝道,“按律,罷免秦家在朝為官之人,當年科舉舞弊案主犯秦振海一支十五歲上流放,幼童充監學,抄沒晉中秦氏祖宅田產,並無問題。張公心中也清楚,只是難在時間點上。秦家於望川樓案中實為受害者,再者秦綿川在臨川與鎮北侯起了衝突,如今鎮北侯尚在風口浪尖上,吏治清查又惹眾怒,所有人都在觀望朕對秦家的態度。”
太傅點了點頭:“陛下既然都清楚,下詔鎮北侯巡狩西南的時候想必就已經做好了決定,老臣沒什麼可說的。張宗敬上奏,想來也只是提醒陛下。”他頓了頓,“老臣想為秦綿川討個恩典。他是個脾氣急的,陛下不好做的太絕,既去了官身,不若留下體面。朝中前朝舊臣尚有一席之地,不可教他們寒了心。”
太傅又說:“陛下心中自有成算,求穩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