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臻一時沒有說話。
燕汝文敢將人就這樣帶進棲梧閣,必定與棲梧閣關係匪淺,很大可能是與鎮北侯有交情,又或是他們本就在查同一件事。他又出身白狼軍,知曉無極閣影衛,還是正經武英殿畢業,顯然是被女帝選中的人。看他行事作風也是實幹之人,必是對她這個空降關係戶存了怒意和試探,才會有西跨院比武一幕。他遲來的那段時間,當是在百草堂暗訪過了,再加上路上試探到了答案,難怪會說那句“不一定比我升得快”的話。
這人年紀輕輕儀表堂堂,倒是隻不折不扣的老狐狸。葉臻暗暗下了結論,一面跟著蹲下身,檢視那個親兵的狀況。粗略看過,她眉頭緊蹙,從袖袋裡摸出兩隻薄手套戴上,輕手輕腳地檢查那膿水一樣的面板,又運轉靈力查探他的氣脈,發覺他體內筋脈都顛倒了位置,卻奇蹟般地支撐著機體的運轉,甚至由於氣血逆流,某些要衝的氣勁幾乎是要爆裂開。
這世間有許多她不知道的奇毒與病症,她沒有妄下論斷,只是看向燕汝文,心裡覺得有點難過。
燕汝文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失望,接著道:“我本想帶著他直接去百草堂,可從泗水回來他清醒的時候已經很少了,不得已才用重枷束縛防止傷人……”他垂下了頭,有些沮喪,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葉臻頓了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道:“按說我應該說點什麼安慰的話,但……都尉,做好心理準備。”
“即便是姜堯大夫,也沒有辦法麼?”燕汝文看向她,目光中終於流露出一絲脆弱,啞聲道,“百草堂堂主,留仙谷弟子,也不知道這是什麼?”
即便找到原因,救得回來,也不是個囫圇人了。這話葉臻沒有說。她只說道:“姜堯遇襲受傷,想必你也聽說了。我這就派人請他過來看。現下我用靈術為他吊著命,今日之內不會有事。不過,稍後還請都尉找個僻靜之處為他解了穴道,他體內氣血逆行,封穴只會加重病情。”
葉臻出門吩咐夥計,回來便見燕汝文目光復雜地看著她。她嘆了口氣,道:“都尉方才為何與我繞那些圈子,平白拖延時間。”
燕汝文這時像是卸了力一般,盤腿坐在地上。他身邊放了一盤梨子,他遞給葉臻一個,自己也拿了一個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道:“飯總要吃的。”
葉臻在他對面坐下,接了梨子,直言道:“這般情況下,都尉誰也不信,自然更不可能信我這個身份都不明朗的人。”她看一眼那親兵,輕輕嘆了口氣,“這不是都尉第一個得病的親兵,對麼?”她沒說的是,這應該不是他第一個死的兵,他知道那漫長的病程,痛苦到最後還是死亡。他或許嘗試過各種方法,也必然已經向朝廷求援,而她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派遣為他的下屬,他這般表現也不難理解。
“他是第一個堅持到現在的。”燕汝文悶悶地嚼著梨子,“他說他不想再牽累旁人,求我給他個痛快。參謀也都說,就算找不出原因,只要把得病的人都處理了,便能夠保府城平安。”他嗤笑一聲,看向葉臻,“你覺得呢?”
“古來對於束手無策的疫病,無非就是將患者集中起來自生自滅,參謀所言無錯。都尉統領一方府兵,自是明白這個道理。”葉臻道。她看著燕汝文瞬間黯然的臉色,又道,“不過都尉說的既是私心,那麼求生更是無錯。”她其實心裡有一點點猜測,還需要證實。
燕汝文眼神亮了一下,又立時洩氣道:“淮西府有一處荒廢的宅院,我將病患都集中在了那裡。十五之前,如若我還沒有弄清原因,就要按照約定焚燒宅院。”這已經是他極力爭取的了,他身為折衝府都尉,自然不可能用全城乃至周邊百姓性命無限做賭。
今日已是十三。
他抱歉道:“真不好意思,你剛來就得碰上這種事。”其實他心裡是有一些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