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把那張照片貼在玻璃上曬乾,但曬到一半它就掉到窗臺上。莫紹謙將它拾起來看了看,出人意料地沒有對我發脾氣。
我有些不安地看著他,終於鼓起勇氣,對他說:“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或許已經遲了十餘年。莫紹謙沒有回頭看我,他只是低頭注視著那張照片,過了很久,他才說:“和你沒有關係。”
在海濱的這段時間,可能是我和莫紹謙之間相處最平和的日子,雖然感冒佔去了大部分時間,但難得不再吵架。我想他大約懂我的意思,我們之間也不過只有十二天了,這十二天像是憑空多出的一截生命,讓我們可以心平氣和地與對方相處。雖然我看到那片廣闊的海域會有種莫名的歉疚,如果我爸爸沒有做出那樣的事,或許這裡早已經成了大型的港口碼頭,一切都會變得不宜熬夜那個,包括我和莫紹謙的生活。
我沒有在他面前提過他手機的事,我更沒有在他面前提起慕詠飛,他也不提,我想如果他與慕詠飛的婚姻真的是一場交易,那麼肯定是他最難過的地方。
而我和他只有這十二天而已。
天氣晴好的時候莫紹謙會去海邊游泳,我被海邊的太陽曬得又黑又瘦,但我學會了捉沙蟹,還學會了挖蛤蠣。這些東西每天被我們吃掉了,莫紹謙做蟹簡直是一絕,我覺得他大有當廚師的前途。我雖然笨,也學會了用微波爐做蛤 蜊,淋上一點點醬汁,非常鮮美。
莫紹謙應該非常喜歡我係著圍裙的樣子,因為每次我在廚房做事的時候,他總會從後面抱住我,那是他待我未曾有過的溫柔舉動。從落地的玻璃裡我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我係著圍裙的樣子,或者像個最尋常的家庭主婦。而他的懷抱,其實很溫暖。
我們沒有繼續分房睡,好像是最自然的事情。我終於習慣了和莫紹謙同床共枕,或者說,他終於習慣了床上多了一個我。有時候深夜我偶然醒來,他總是還沒有睡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我的睡相老是不好,大半個人都壓在他的身上,他肯定被我壓得睡不著,我覺得歉疚,往床裡面挪了挪,問:“你怎麼不睡?”
他通常並不回答我,只是讓我快點睡。
在海濱的最後一晚,我照例在半夜醒來,莫紹謙卻不再房間裡。落地窗簾雖然拉上了,可是仍然聽得到隱約的海浪聲。臥室裡格外寂靜,聽得見我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我以為他去了洗手間,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回來,我終於忍不住伸手把檯燈開啟,溫暖的橙色光暈中,窗簾被晚風吹得微微拂動,海風腥鹹的氣息我早已經習慣,海浪在安靜的夜晚聲聲入耳。我不知道莫紹謙到哪裡去了。
我在樓下找到他,他一個人坐在黑暗裡抽菸。客廳比二樓臥室更漆黑一片,如果不是他菸頭上的那點紅芒,我差點都看不見他。
我穿著拖鞋,走路幾乎連自己都聽不到任何聲音,他卻偏偏看見了:“醒了?”
我摸到沙發前,藤製傢俱特有的清涼觸感,我摸索著坐下來,看他將煙掐熄了,有點上一根,於是問:“你怎麼不睡覺?”
他說:“我坐一會,抽支菸。”
我磨磨唧唧蹭到他旁邊,看他沒有趕我走的意思,於是我膽子也大了點,把他嘴上的煙拔下來,我試著吸了一口,微涼,很嗆。
他在黑暗裡笑,因為我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我靠在他身上,軟軟的是他的肚皮,硬硬的是他的肌肉。
“原來就是這味道……”我把煙掐在菸灰缸裡,“一點也不好聞。”
“那你以為是什麼味道?”
我沒有說話,只是抬頭來吻他。這是我第一次心甘情願地主動吻他,不沾染情慾,沒有動機,只是純粹地想要吻他而已。煙味帶點苦苦的,他身上的氣息永遠是清涼的芳香,那種香水的味道很淡,被海風的味道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