緞子上,繡出兩條栩栩如生的鯉魚。絲嬈一見到那絲袋,就再也站不穩,雙腳一軟靠在身後的一枝老梅樹上,滿樹梅花繽紛而下,飄得絲嬈全身都是梅的清氣:“你怎會有這個?你是不是騙我,卓羽出事了?這個袋子一直帶在他身邊,從沒有離開過他。”
“別緊張,是我叫卓羽給我的。”熙揚似乎恢復了慣有的疏離冷漠,“我猜,卓羽應該不是范家親生的孩子。”絲嬈又是一驚,急急反駁:“你憑什麼斷定卓羽不是我親弟弟,你跟他胡說了些什麼?”熙揚搖搖頭,神色越來越冷:“我什麼都還沒說,急匆匆趕來,就是想確認,卓羽是不是你的親弟弟。”
絲嬈心裡忽然一動,問:“難道你知道那個絲袋是誰放到卓羽身上的?你認識卓羽的親生父母?”熙揚臉色剎時變得慘白,因燒而乏力的身子像是被抽乾了最後一絲力氣,竟跪倒在地。絲嬈伸手想扶熙揚,又想到昨晚他奇怪的舉動,伸出的手就停在空中。“卓羽的不是我親弟弟有什麼問題?”絲嬈警覺熙揚的態度有異,不禁又緊張起來。
熙揚略一吐氣,從地上撐起來,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說:“可能是風太冷,有些不舒服,回去躺會兒就好了。你能仔細說下卓羽是怎麼到范家的?”絲嬈點頭:“回房裡再說,你不能再吹風了。”
回到房裡,絲嬈不放心,又問熙揚:“你真的只是因為身子不舒服,而不是別的?”熙揚淡淡應道:“我沒想到清早的風這麼冷。其實,我著急問你卓羽的身世,是因為那個絲袋是家母故友之物,很可能,卓羽就是……”
“原來是這樣,難怪你會如此。想來,那位故友與令堂交情非淺?”絲嬈還是有些疑慮。
“家母臨終前,留書囑咐我一定要找到那位故友之子。”熙揚的話讓絲嬈打消了疑慮,緩緩說起卓羽到范家的經過。
“卓羽來的時候,才幾個月大,我也不過才一歲多,這些事情都是爹在我大了以後說與我的。”絲嬈回想著父親說起的情形,“那天已經很晚了,娘早早抱我去睡了,父親一個人在樓下書房讀書。忽然,他就聽見外面街道上喧鬧的聲音,然後是一個女人尖利的哀求:‘求求你們,放了我的孩子!’爹一向不愛管閒事,那天卻因為那女人的哀求破例,找李伯到外面去看究竟。過了好久,李伯都還沒回來,爹便也去外面,想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第十三回(下)】………
“街上圍了一大群人,都是粗布麻衣的窮苦人,個個氣勢洶洶地瞪著跪坐在地的女人。那女人緊緊摟著懷裡的孩子,神情悽楚,一直哀求眾人放過孩子。李伯見爹出來了,趕緊過來說:‘老爺,我看這大嫂挺可憐,你幫幫她吧。’眾人見爹衣著光鮮,知是主事的人,就都圍了上來,道:‘這位老爺,一看您就是個明白事理的,一定要主持公道。’爹要他們慢慢說,總算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那群人被爹打了。爹將女人和孩子帶回家中,問女人姓名,住哪裡,女人只會笑,或者緊緊抱著孩子,哀求放過她的孩子。爹請大夫來看,才知道女人是產後驚風,又受了巨大的刺激,恐怕不久於世。果然,一個月後,女人就死了。爹和娘商量之後,把她的孩子收養下來,就是卓羽。直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那女人叫什麼。”
熙揚皺著眉,重重嘆氣:“她叫桑柔,是家母閨中好友,沒想已經去世這麼多年了。世事真是變化無常!”熙揚這話本是有感而,讓絲嬈也想起去世的父母,心中頓時酸澀不已。“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會。”熙揚閉起雙眼,絲嬈說了聲保重身體,便自去了。一見絲嬈帶上門,熙揚就無力地坐在床邊,死死咬住雙唇,才能止住身體的顫抖。或者,初春清晨的風,真的是太刺骨了,讓他控制不了蔓延在全身的冰冷。片刻,熙揚又驚跳起來,開始收拾隨身的衣物,留了封信在桌上,不告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