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得更加沉重起來,每走一步都要花費他大量力氣。
“平野!你磨磨蹭蹭在那幹什麼呢?沙子要不夠了,趕快把沙子送上來!不要以為這裡是中國,你想什麼時候幹就什麼時候幹,快!”幾個同在工地上幹活的工人從身邊走過,衝著他吼道。對方見他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更加生氣了,“看什麼看!如果不想幹活,就滾回你的中國去!”
平野陽眼裡閃爍著憤怒的火焰,但火焰隨即就黯然熄滅了,低下頭,默默地推著車子,喘著粗氣向攪拌機推去。身後傳來那幾個人工人粗野的笑聲,和幾句辱罵的話,讓他的心臟,感到一陣陣揪痛。
“好了,先歇一會兒,等下再繼續!”
好容易等來工頭休息的指令,平野陽已經全身脫力,將獨輪車一架,全身癱軟地就仰面躺在地上。
好累……
工地的工人足有二三十個,別的工人趁著休息,都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只有他,沒有人理會,像是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中國嗎?
平野陽用手擋住刺目的陽光,在手背遮掩之下,一行眼淚從兩旁滾落。他好想回去,好想回到養父母的身前,聽說兩位老人身體都不好,最近三天兩頭老生病。國內現在推廣了包產到戶,每個人家裡都分到了田,養父母家連同三個哥哥兩個姐姐,一共分了八畝多地。他上次還給家裡寫了信,說要種田也是門學問,一定要科學種田,最好是買農資公司的優良種子,還有化肥、農藥,自己會給他們寄錢。
老家要錢,而且自己那個正躺在醫院裡的兒子,也要錢來治療。
這活著怎麼這麼累呢……
他輕輕地啜泣起來,已經四十一歲的大老爺們兒,卻哭得很傷心。
“混蛋!躺這裡偷懶呢,沒看到工地上沒有沙子了,還不多跑幾趟,把沙子都送上來!”他的大tuǐ驀然一痛,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腳,抬起頭來,發現踹他的就是工頭,再看別的工人還在休息著,不覺喏喏道:“現在是休息時間……”
“他們休息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做事不賣力,我們怎麼可能停下來。這個工地還有一個月就要交付使用,像你這樣懶惰,還不如回家去好了,免得耽誤大家時間!”工頭衝著他怒氣衝衝地罵道。
平野陽掙扎著爬起來,踉踉蹌蹌繼續運沙。他到日本的時候,已經三十九歲了,日語學得很慢,至今仍不能流利地與人交談。又沒有學歷,稍好一點的工作都找不到。而且別人一聽他是從中國回來,自小在中國長大,所有人都疏遠他,對他冷漠以對。別人都不願幹,最苦最累的活,全都交給他來做。
當初他們返日的時候,就被強行隔離了一年,名義上說是檢疫,並教授他們日語和在日本生活的技巧,實際是把他們關進了集中營。據他們所知,日本政府認為他們從小在中國長大,思想已經定型,因此一定要對他們進行長期的“再教育”,才能讓他們進入日本社會。
過了一年漫長的再教育,他們這批返日遺孤,雖然被放了出來,實際上還是找不到工作。所有日本人都對他們冷漠以待,找工作一聽他們是戰爭孤兒,便立即拒絕。即便有人隱瞞履歷,運氣好進了一家公司,但很快就被人識破,隨後便是被孤立、歧視和隔膜,大多數人都生活得很悲慘。
太陽西沉,工地上仍在挑燈夜戰。
這個時候的日本,全體國民都鼓足了勁,想要趕超歐美,成為強盛的經濟大國。每一個人都以自己為日本強大做出貢獻而自豪,許多人自願不領取報酬加班加點,過勞死頻頻見諸於報端。
平野他們這個工地也是這樣,正常的工作時間到下午六點就結束了,可他們一直幹到了晚上九點,才精疲力盡地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他並非這家建築公司的正式員工,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