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有好心的牧戶收留了他。
老人跟他說,讓他去墨脫之後再問問有沒有人願意去宋國,那裡有很多給商人帶過路的嚮導,不過他還告訴秦涓,他選擇出行的時間不好,誰會在臘月的時候行走在烏思藏的高山雪嶺之中,會死人的。
秦涓不敢晚上趕路,晚上他必須停下,或者說在知道夜晚快來臨之前他必須找到能落腳的民舍,或者客棧。
他且走且停,一個半月後才抵達墨脫。
這個時候,他的臉上開始瘋狂的掉皮……
他已經很注意了,藏醫給他的藥一直都有擦臉,也沒有斷過,甚至在離開日喀則的時候還不忘買一大包擦臉的藥。
他知道這裡的太陽很毒……他更知道那隻狐狸喜歡他這張臉。
所以他保護性命似的保護這張臉……
現在的結果叫他欲哭無淚。
他變黑了好多好多,陽光無情的曬死了他的一層表皮。
現在外皮脫落,又疼又癢。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養回原來那張臉……
或許,這一次上天在教會他忍受苦難的同時,也在教他放下皮囊……
他找了藏醫給他醫臉。
藏醫說沒多大問題,只要死皮脫落,就能白回來。
他將信將疑,喝了藥,塗了藥,又去打聽嚮導的事。
可這一次,他從客棧出來,正好看到一隊人在對面的客棧停下。
他的血脈都凝固了一瞬。
蒙古兵。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蒙人和吐蕃人,還是好區分的。
是商人還是士兵?還是驛兵?
他沒有走正門,他從客棧後門入集市。
七年了,他好不容易邁開了第一步,他不想再被抓回去。
絕對不。
去集市,他打聽哪裡有買嚮導的,有人跟他說老街。
他去了老街,問有沒有人去宋國。
那些人看瘋子一樣看著他。
「小兄弟,我勸你別想了,能去大理都難,你還想去宋國,不可能的。」有人真心實意的告訴他。
秦涓明白他說的是實話,但他只想找一個帶他去宋國的人。
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走。
戰爭的時代,地圖是戰略資源,是奢侈的東西。
認得路的,一個地區只有那麼幾個。
何況是這樣高寒的地區,嚮導,少的可憐。
當他回客棧的時候隱約聽到了一些風聲,有人說蒙軍要在烏思藏建造大營了,大軍從崑崙西和吐蕃東北調來,約兩萬人。
秦涓冒著巨大的風險在墨脫呆了兩日後,去城外黑市買了一匹老馬還有一把弓二十支利箭。
賣給他老馬的人對他說,這馬曾經去過雅州邊境。
雅州在大渡河流域,成都西南,比鄰吐蕃。
沒有嚮導,只有一匹去過雅州的老馬。
秦涓一人四匹馬,穿過波窩、跨過怒江、瀾滄江、走過雪山,草原,和完全沒有人煙的地方……
一人四匹馬在經過完全沒有人煙的地方時,死亡的恐懼再度降臨了。
他在這裡度過了死亡籠罩的十五天。
火種不能滅,一旦滅了,他只有死在這裡的份。
這高寒的地方,打火石點不燃任何東西,只有保護好鐵皮盒子裡的火種才能趕路,他得時不時的往鐵皮盒子裡新增木炭。
這是第七天,不知名的野獸的吼叫從遠處傳來。
好在這一夜又沒有落雪。
這七天夜裡都沒有落雪。
如果下雪了他毋庸置疑撐不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