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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孤獨(1905…1939)童年(1905…1917):父親之死(2)

薩特不願意做一個成年人。大約20歲時,他寫了一首長詩,形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表述的意思很清楚:這是一首小男孩不願長大的兒歌。其中有一段是:“我不想認真,我不想長大;我今年才14,我想永遠不要到18!”這的確是他的心聲。他厭惡成年人,既厭惡別的成年人,也厭惡自己將要走向成年。由於不適應成|人社會的要求,以及對不可避免地進入這一社會而產生的焦慮,大約在30歲時他還出現了一次極為嚴重的精神危機。

父親死後,薩特和母親相依為命。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父親的過早引退使他具有一種不完全的“戀母情結”。雖然這也是借用精神分析學說的術語來自我調侃,但確實道出了他因喪父而特別受母親影響的情況。

薩特的父親是矮個子,很年輕就禿頂了,從照片看,其貌不揚。而母親則是一個高個子的漂亮女人。薩特在身材方面像他那全無印象的父親,也是小矮個。人本來長得不算難看,小時候臉胖嘟嘟的,看著挺可愛。但他4歲時患了角膜翳,留下的後遺症是右眼斜視,也就是斜白眼,這就顯得有些難看了,而且視力部分喪失。

薩特母子倆的關係更像是一對姐弟,他們心心心相印。薩特描述說:“大戰開始的那兩年大概是我童年最幸福的時期。母親彷彿是我同歲的人,我們形影不離。她把我稱作她的侍從,她的小男人;我向她訴說一切。甚至比通常要說的更多,我感到一種與她共享一切的快樂。我們有自己的神話,自己的說話習慣,自己常開的玩笑。在外人面前,我們心有默契,一個眼神就能彼此溝通。在商店或茶館,服務小姐顯得滑稽可笑。我們離開後母親對我說:‘我不能看你,我怕忍不住當著她的面笑出聲來。’而我為自己的力量感到驕傲:沒有多少孩子能讓母親為他的一瞥就爆發出笑聲的。”(《詞語》)

薩特和母親常常一起外出散步,大都在盧森堡公園。這時人們往往對這一對母子注目而視,當然主要不是看兒子,而是看這個漂亮媽媽。安娜…瑪麗確實是一個美婦人,不僅容貌秀麗,而且身材苗條,婀娜多姿。到了晚年,80歲的時候,如果她戴上帽子,將自己的白頭髮藏起來,在街上行走,從背後看,仍然會對男性產生很大吸引力,有不少人甚至想超過她再回頭看看。

給薩特印象最深的是這樣一場經歷:一天,他們在塞納河畔散步,薩特在書灘上發現了一套他很喜歡的書,母親正準備掏錢買下這些書,一個男人走了過來。這人臉色煞白,身體肥胖,眼珠很黑,小鬍子梳得十分光亮,頭戴一頂扁平草帽,一副時髦青年的打扮。他兩眼直直地盯著母親,口中卻對薩特說:“你被寵壞了,孩子,你被寵壞了!”

這人接連不斷地重複這句話。剛開始薩特只是感到自己被冒犯了,因為不熟悉的人們通常不會以“你”相稱,但接著他從這個年輕人的目光中捕捉到一種近乎瘋狂的東西,薩特和母親感到害怕並往後退。而這人也有些不知所措,就溜走了。薩特後來回憶說:“我可以忘掉千百張臉,而這張煞白的面孔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

他進一步分析說:“當時我對肉慾方面的事情一無所知,我也想象不出這人想幹什麼,但他的慾望是那樣強烈露骨,我好像懂得了他的意思,並且一切都向我揭示開來。我透過安娜…瑪麗而感受到他的慾望。透過她,我學會嗅出男性的氣味,害怕男性和憎恨男性。這一偶然事件把我們更緊密地聯絡在一起:我神情肅然地快步走著,握著母親的手,確信自己能夠保護她。”(《詞語》)

總的來說,薩特一生同男性的關係較為冷淡;一般的人,除了正二八經談事情,就再沒有別的話說了。他也不情願有男性過於套近乎,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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