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醫院不似醫院,醫生不像醫生。
可是石丙傑一躺進帆布椅子,也不再想起來。
淨這樣躺在這裡觀潮漲潮退,日出日落,豈不是美。
何用再為名利掙扎,為成敗擔擾,為得失難過。
當下弄潮笑,「我的名字叫弄潮,合該在這灘上做弄潮兒。」
原醫生也笑了,用一種深遂眼光看著弄潮。
弄潮怪不好意思,「通訊時講得太多,此刻反而乏善足陳。」她有點訕訕。
石丙傑一見那異樣目光,暗呼一聲奇突,那眼神充滿感情、盼望、暗慕,原君並沒有刻意掩飾,旁人稍加留意,即可發覺,許弄潮對他來說,決非一個陌生人那麼簡單。
只有一個可能:他在與她通訊期間,已產生了特殊好感。
石丙傑聽得到他自己的一顆心咚地一聲,這是重物往下墜的聲音。
原君在他們這一界鼎鼎大名,他傅奇性的事跡,石丙傑當然聽過不少,原君豐盛浪漫的感情生活,一向為後輩們津津樂道。
甚至有同學嚮往地表示「寧舍原氏的醫術,而取原氏的愛情」。
皆因原君的物件永遠不會是平常的異性。
石丙傑想到這裡,不勝震驚,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個時候,舞罷的小女孩們一湧而,圍住原君,笑聲語聲不輟,又將大紅花串套往他的脖子。
原君對他們說:「兩位請回去休息吧,明天才討論正經事。」
石丙傑忽然覺得非常疲乏,這是一場必敗之仗,難怪他覺得累,他拿什麼來交架?對方要才有才,要人有人。
仍由同一司機把他們載回曼勒醫院。
石丙傑被安排在一間酒店式房間裡,他的露臺與弄潮那邊連線。
弄潮探頭過來笑,「不想走了,比起我們的都會,一切人造調節,這裡大自然風光魅力無邊。」
石丙傑心情欠佳,不解風情地提醒她:「你應該知道,這裡的自然情調,亦是刻意保護經營的結果。」
換言之,都是皇帝的新衣,不過有些新衣明顯地假,有些新衣,彷彿似真。
弄潮苦笑,「你就讓我高興一下又何妨。」
她退回房間,不再出來。
真的,石丙傑也的後悔,何必掃興,送君千里,不過要討她歡心,叫她高興,此刻又自毀長城。
石丙傑呵石丙傑,看不出你這個人心胸如此狹窄。
不過是因為原君一個眼神,就一直不甘心到此刻,這樣看來,他同遊曼曼有什麼分別?
通訊訊號響起來,是孔令傑教授找。
「見到原醫生了?」他呵呵笑。
「是。」原來那麼年輕,那麼英俊。
「老原仍在酗酒?」看來這不是秘密。
「還好,可以維持不醉。」
「我同他說過,借酒消愁愁更愁,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哈哈哈哈哈,老原這個人,一輩子在失戀,老朋友看得太多,早已失去同情心,反正不足以致命,也就升華成為消遣,隨他去吧,可惜情緒長期抑鬱,精湛醫術,大受影響。」
過一會兒,石丙傑才回答:「見到他本人,並不覺得他是個正在失戀的人。」
「啊,那麼,他一定在戀愛中,對於老原,世上只有這兩件事,呵哈呵哈。」
那麼,石丙傑才是失戀人。
「對,竟耽誤了正經事,幾時做手術?」
「明天會談到這個問題,一切看許弄潮的意思。」
孔令傑起了疑心,「為何你一副意興闌珊之狀?」
「我?我覺得自己渺小。」
「呵,會覺得自卑的人,還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