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傷了你的心……”二太太的話結束在一陣粗重的喘氣聲中,她感到用盡力氣,也吸不進一點空氣
………【第三十七回(三)】………
大太太怒極,幾欲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沈入畫是故意的,她故意說出這些來刺激她,她在炫耀,她有多麼與眾不同,紀老爺子有多麼寵愛她、多麼信任她,他把所有的事情毫無隱瞞地告訴她!她的意思明明白白:所謂大太太,不過是空有正室的名分,別的什麼也沒有。
二太太注意著大太太的反應,看到她氣極的樣子,便暗自嘆氣。大太太完全誤解了她的意思,她說出這些,只是要大太太明白,她的手中其實握著幸福,只不過她從來都不曾察覺。“你是我這麼多年噩夢的來源,如今你要死了,你也不放過我!”大太太尖刻地叫,“你用狐媚的外表迷惑繁樹,你做出溫順的樣子勾引他,實際上,你惡毒、虛偽、自私,惟恐我擺脫你的陰影!”二太太蹙眉,艱難地坐起,激動地說:“公平一些!我是你多年的噩夢,你何嘗不是我的!我怕你對芸兒下手,只有把她送去北京讀書,而我那沒出世的兒子,也是因為你,才沒能看這世界一眼,你恨我奪你丈夫,可你不知道,我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那是你應得的報應!”大太太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道,“你給了別人多少痛苦,自己就要加倍承受!”二太太突然微笑,又重新躺下,她的神情平靜安詳,再沒有先前的激動,甚至沒有一絲怨恨和不甘,彷彿站在面前的不是害她的大太太,而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大太太震懾了,在那樣的神情下,她只覺如芒刺在背,片刻也呆不住,匆匆奪門而出。她大概永遠也想不明白,二太太怎麼會明知道是條死路,還要無怨無悔地走下去。
大太太剛走一會,紀老爺子就來了。一進門,他就看到二太太的被子是溼的,立即就叫丫頭換過,又親自檢視床榻上是否還有溼處,才道:“入畫,你怎麼都不叫丫頭換溼被子?”二太太方才與大太太一番談話,耗去不少精神,此時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微微搖頭,表示不礙事。
“我就是不放心,才又過來。”紀老爺子說著就有了怒意,“這麼多丫頭下人,就沒一個可靠的!”二太太連忙對紀老爺子擺手,神情也略顯焦急。紀老爺子握住二太太的手,急急道:“你彆著急,我不會責怪下人,這些日子,我本就該寸步不離你的。”二太太淺笑,用盡所有力氣反握住紀老爺子的手,很多年前,她握住了這雙手,就再也放不開。
“到時間該喝人參湯了,我叫丫頭端來。”紀老爺子詳細詢問過二太太的病況,孫大夫說是心肺衰竭,呼吸困難,只能用人參將養著,配以其它藥物,或許還有治癒的可能。不大一會,春柳把人參湯端上來,二太太病重之後,她就被調派來此幫手。紀老爺子親自端了碗,用勺子慢慢餵給二太太,二太太一口一口把湯喝完,心底緩緩流過一陣無法抑制的憂傷,沒有人會比她更傻,寧可用性命,也要換取紀老爺子內心的安寧。她明瞭紀老爺子在恩與情之間的掙扎,他不肯忘恩,也不願斷情,尤其在曾經失去過一次之後,他就更珍惜所愛的人。如果她讓紀老爺子知道真相,就是逼迫他在恩與情之間做出選擇,無論怎麼選,他都會背上沉重的包袱,這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二太太貪婪地注視著紀老爺子略顯憔悴的面容、鬢邊的白以及佈滿血絲的雙眼,她要把他的樣子,永遠刻在記憶中。誰說人到中年情就淡了,二太太恍惚覺得,時光一直就停留在他們最初相遇的時刻,那時候,他們以最美好的容顏,遇到了一生也放不下的人。
紀老爺子也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他不禁笑著說:“入畫,你還記得我們初次相遇嗎?我去你家的鋪子買藥,你站在紅曲木的櫃檯後面,一格格拉開抽屜,把藥稱好,交到我手裡。你那時候的神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