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霧越發濃重,路燈顯得也更小,燈光也更微弱。阿爾貝託在衣袋裡摸索著。兩天前他就沒有香菸了,但是,每當他想吸菸的時候,兩隻手便下意識地重複這個動作。
“你還有煙嗎?”
“奴隸”沒有做聲。可是幾秒鐘後,阿爾貝託感到有隻胳膊伸到胸前。他觸到一隻手,手裡遞過來滿滿一包煙。他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用舌尖舔舔那芬芳的菸絲。他點燃一根火柴,火焰在雙手圍成的小洞裡輕輕地搖曳。他把火光湊近“奴隸”的面孔。
“你他媽的哭什麼?”阿爾貝託說道,一面張開手,讓火柴頭落下去,“他媽的,又燙了一下。”
他又劃了一根火柴,點燃香菸,吸了一口,然後從口鼻中把煙噴出來。
“你怎麼啦?”他問。
“沒有什麼。”
阿爾貝託又吸了一口。火星閃閃發亮,香菸與霧氣混合在一起。這時濃霧壓得很低,幾乎到了地面。五年級的院子已經模糊不清,宿舍那片建築成了黑魆魆的一團。
“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夥計,不要哭嘛!”阿爾貝託說。
“我的軍裝……”“奴隸”說,“他們搗鬼,想不讓我外出。”
阿爾貝託扭頭望望,看見“奴隸”身上穿著卡其襯衣,上面套著一件栗色毛背心。
“奴隸”說:“本來明天我可以離校上街。可是他們把我的軍裝給撕壞了。”
“你知道是誰幹的嗎?”
“不知道。他們是從衣櫥裡拿走的。”
“會讓你賠一百索爾,也許還要多。”
“這個我倒不怕。明天有檢查,甘博亞會把我記到懲戒簿上。我已經有兩個星期沒有上街了。”
“幾點鐘了?”
“十二點四十五分。”“奴隸”說,“可以回去了。”
“等一下。”阿爾貝託站起來說,“還有時間,咱們去掏一件軍裝。”
“奴隸”像彈簧似的跳起來,但是,一步也沒有邁出,只是站在原地不動,彷彿期待著什麼即將來臨而又無法躲避的東西一樣。
“快點!”阿爾貝託催促道。
“那夜間哨兵……”“奴隸”低聲耳語道。
阿爾貝託說:“真見鬼!你沒看見為了給你搞一件軍裝,我可能丟掉外出的假日嗎?我討厭膽小鬼。夜間哨兵都在七班的洗澡間裡。他們在那裡賭錢。”
“奴隸”跟在他後面。夜霧越發濃重了。他們一直向看不清的寢室走去,靴子上的鐵釘踏彎了潮溼的野草。海風伴著有節奏的濤聲嗚嗚地吼著,吹進教室和軍官宿舍之間那些沒有門窗的建築物裡。
“咱們到九班或十班去。”“奴隸”說道,“小傢伙們睡覺像死豬。”
“你缺什麼?制服還是短大衣?”阿爾貝託問道,“那麼到三班去吧。”
他倆來到本年級的走廊裡。阿爾貝託用一隻手輕輕推推門,房門無聲地開了。他伸進腦袋,像只窺探洞穴的野獸。漆黑的寢室裡靜悄悄的。房門在他們身後關上了。“他會不會拔腿跑掉呢?他會不會發抖?會不會失聲哭起來?然後怎麼跑開呢?如果真的是‘美洲豹’拿了他的制服,他會急得出汗嗎?萬一現在電燈亮了,我怎麼脫身呢?”阿爾貝託的嘴唇貼近“奴隸”的面頰,低聲說:“到裡面去。那邊有個離床遠的衣櫥。”“什麼?”“奴隸”問道,一動也不動。阿爾貝託說:“他媽的,過來!”他們踮著腳尖,像慢鏡頭動作那樣穿過房間,兩手向前探出,免得遇到障礙。“假若我是個瞎子,就把眼珠挖出來,對那個‘金腳’女人說,我把眼珠給你,賒給我一次吧。爸爸,好啦,別再去逛妓院了。算了吧,什麼除非死掉,否則不得擅離職守。”他們在衣櫥旁邊站住。阿爾貝託用手指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