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我沒有感動,只覺好笑,而笑聲也就不自覺地逸出口,“不要再說為了我,連城。我以為我們是好朋友,是可以交心的朋友,可是如今你卻不肯對我說實話,要把你的過錯全歸咎於為了我。你捫心自問,真的是為了我嗎?還是為了你的私心、慾望、野心?”我的聲音如尖刀刺骨,讓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和呆滯。
聲音在空空的大殿中來回飄蕩,直到遁逝他才開口,“我現在可以放棄這個皇位。”
“別傻了,你早已不能回頭。”我深深吸一口冷氣,“既然事已至此,就做一個好皇帝。記得你曾與我談起治國之道時的每一句話,你一定要做到。”
“馥雅,”他突然將我狠狠地揉進懷中,“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我用盡全力從他懷中掙扎而出,冷然地盯著他,“對不起,我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了。”
“為什麼?只因我篡奪了這個皇位?”他的聲音驟然變冷,緊抿的唇畔逸出森然的一句話。
“碧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我只能回答這十個字,我的心中一直只有一個人,就是祈佑,即使我與他天各一方,我也不會背叛我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我更不能做連城的妃子。曾天真地以為,我會於聽雨閣終老一生,每日與連城知音暢談,把酒言歡,我用全心之意來陪伴他身邊,為他解開心結,可是我錯了。他是帝王,作為一個帝王,是不可能有知音朋友的。
男子亦為臣,女子亦為妃。
“好一句‘碧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那你也聽好,對於你,朕決不放手。”他突然將音量提高,情緒波動極大,而且,他在我面前自稱“朕”。這一刻我就明白,兩年來的情誼瞬間破滅,更無信任而言。今後我又會變成金絲雀,蘭蘭與幽草又會是曾經那兩個監視我的工具,再也沒有人真心對我好,聽我傾訴心事。
“那麼,奴才告退。”我突然在他面前跪下,行了一個叩拜之禮。他立刻後退了好幾步,失望地望著我,不言不語。
當我由鳳闕殿出來時,蘭蘭與幽草立即迎了上來,才張口想問我些什麼,卻聽見裡邊傳來連城毫無波瀾的聲音:“蘭蘭,幽草,給朕進來。”
她們對望一眼,再不約而同地瞧了我一眼,最後無言地走進大殿,不用猜也知道,連城定是吩咐她們倆好生看著我,避免我像上一回那樣逃跑。我與連城的關係,真的要回到原點了嗎?
“你見過皇上了?”一身絡衣鳳綃紫衣的靈水依不知何時已出現在我身邊。她的臉色蒼白,眸中無光,略帶一絲緊張。
我頷首,她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眼神格外凌亂,慌張地握住我的手問:“你與皇上……說……說什麼了?”
她的手竟與我一樣,冰涼刺骨,“關於立後!”
“立後?”她的臉色稍微恢復了一絲血色,手也明顯一顫,顯得僵硬。
“當然是立公主您為皇后。”我不著痕跡地將手抽回,不經意地拂過肩上一縷青絲,避過她的目光,“將來,公主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作為六宮之主,定要檢點自己的行為,莫給皇家丟臉。”
“你什麼意思?”她目光一凜,聲音卻更顯生硬。
“只是提醒而已,公主莫緊張。”溫和一笑,再望望空中的皎潔磐月,“公主恨他嗎?”
她沉默了許久,也側首與我同望空中的皎月,秋風拂過,我們倆的衣袂飄舞,糾纏。“恨!”很堅定的一個字,可她後面又接了一句,“可我更愛他。”
我深吸一口氣再吐出,“那麼,請一定好好愛他,他並不如表面那般堅強。”
“他需要的,只有你。”聲音中藏著嫉妒、不甘、絕望,糾結在一起終成複雜。或許正是這個複雜之情,可以讓她堂堂公主放下對連城奪位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