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睡不著了。
直至天亮睡去,一下子又睡到了傍晚。
葛薇蘭照鏡子時發現眼睛腫了起來。她想,她應當辭掉這份工作。今日正好和他談談母親的吉祥結。
葛薇蘭到青玉巷范家公館不過六點左右。
墨黑的雕花大門,隔著街的是一片花園,葛薇蘭向裡頭一望,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正在園裡修整花草,見了葛薇蘭忙跑了出來,她為她開啟門,客客氣氣地問:“可是葛小姐?”
“範……先生讓我過來的。”
開門的是公館的小丫頭喜鳳。葛薇蘭到時,範丞曜並不在家。喜鳳領著她穿過花園,葛薇蘭才見到一幢二層的暗紅色的磚牆小洋房。
范家的管家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面容慈祥。范家共有四個傭人,管家祥叔、主廚黃嬸、喜鳳,還有一位姓張的司機。因為範丞曜還沒有回來,祥叔安排葛薇蘭在客廳裡稍作等候。喜鳳端上茉莉香片,就退出去了。偌大的客廳裡只剩葛薇蘭一個人。
她打量起這個房間。客廳的天花板和四面的牆都不是純白色的,有淡淡的黃色,牆上掛著一些西洋畫,頂上掛著一盞水晶燈。白色扶手的樓梯,轉了半個圈向樓上伸展開去。地上是印花的地毯,踏上去軟綿無聲。
客廳旁有一道小間,隔著一道落地的垂花門。門邊架著一隻景泰藍瓷器。葛薇蘭走了過去,小間裡都是書架。纖指滑過那些書脊,停了下來,從中抽出一本,翻了幾頁。正看得漸入神,門外似有喧譁。
她從垂花小間裡出來,看到大門已開啟,一群人從外面吵吵嚷嚷地進來。
她看到了範丞曜,他亦看到了她。她手中的書滑落在地上,落在印花的地毯上,在喧囂聲中,一點聲音也無。他臉上似有痛苦之色劃過,突然嚷了一聲:“都出去!”眾人都安靜下來,他讓阿笙扶他進房間。
葛薇蘭一時來不及消化她所看到的一切,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管家祥叔擋住了眾人,有條不紊地打著電話說:“斯密思馮?少爺受了傷,麻煩你敢快過來吧。”他很著急,卻並沒有驚訝之色,似這場景已經歷過無數回。
自然沒有人去注意一旁的葛薇蘭,她臉色蒼白,她從未見過一個人身上染上如此多的血。
第4章(2)
很快,門鈴響了起來,有個拿大方箱子的紳士進來。祥叔叫他斯密思馮。他進了房間,葛薇蘭聽到有人微微輕哼,不由自主地咬住了食指關節。
喜鳳和祥叔往房裡來來回回地走動,乾淨的熱水,出來時殷紅的一片。良久,葛薇蘭等到阿笙和斯密思馮出來。
“子彈已經取出來了,無大礙。”斯密思馮問,“怎麼回事?”
阿笙拉下外套,嘴裡咒罵了一句,說起離開碼頭的時候,有人向範丞曜開了一槍。他現在說得雲淡風輕,如在講敘旁人的事情。這種事情對於他們來說是司空見慣,他見葛薇蘭在一旁,說完輕鬆地對她笑了一下,示意她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可是她哪裡笑得出來。葛薇蘭開啟房門,看到橙色的燈光下範丞曜半躺在床上,他未著上衣,胸前包著白色的繃帶。繃帶雖是白色,卻有大半被侵成紅色。
她小心翼翼地向床邊走去。範丞曜閉著眼,顯得有些疲憊。表情不如平時的凌厲,反而顯得柔和。葛薇一走得近了,他才睜開眼,以為是阿笙,剛想說話。看到葛薇蘭便猛地打住了。
兩個人望著對方,都不知說些什麼。
葛薇蘭想說句你沒事吧?太客套了吧,繃帶已染成紅色,怎麼可能沒事?“會疼嗎?”她只有這麼問。
範丞曜閉了眼睛,似乎不想與她說話,但終是搖了搖頭。
不疼?怎麼可能!
“阿笙你送她回去吧。”他閉目對阿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