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安緩緩答道:“我墨安若擇道侶,必為我師門墨字之輩。”
“還真有門第之見。”白竹嘀咕,又指了指那個少女,“這是我的小侄女白若。”
墨安掃了一眼,可不是剛剛那個煉氣九層的女修?於是又客套一番:“貴府也不乏人才。”
後來有一天,他聽聞師妹墨寧去了滄鏡,還是被墨宣攛掇去的。
他似惱似憂,徑直走去墨宣的洞府質問,“你為何向師妹講了滄鏡開啟之事!”
來殞身滄鏡之人不在少數,若墨寧有去無回……偏偏只有築基期修士可入,他不能一同前去。
墨宣正拿著一紙丹方研讀,聞言頭也不抬,“師兄何必擔心,師妹雖說修為只有築基初期,可體內靈力堪比築基大圓滿。更何況她此番為築道心而去。師兄你想,若道心不成,結丹恐怕難上加難,不如先放手讓師妹去試煉一番。”
“她此行身邊都沒人看顧……”她心善,若被人騙走靈石丹藥怎麼辦?符可有多帶些?一應道器可俱全?
墨宣詫異:“師兄還能看顧小師妹一輩子不成?”
墨安怔住,突然憶起白竹的話:“我以前只知修仙一事,如今竟只想與夫人共度此生。”
是了,他墨安想與墨寧共度此生。他想看顧師妹墨寧一輩子。
這般難言的心思終是被凌玄師尊察覺了。
那日正逢墨寧的結嬰大典,他贈了一支適宜音攻的長笛,取名為“悅寧”。悅,並不是指師妹本名,而是心悅之意。
而後秦昌將他們師兄妹三人都喚了過去,卻唯獨將他一人留下。
秦昌沉默良久,方才開口:“你可是心悅墨寧?”
墨安眸色暗了暗,壓下心間湧上的不安:“是。”
“你數次不顧自身安危,為了墨寧身涉險境,為師已有覺察。”秦昌徐徐道,“墨寧如今一心向道,你還是歇了這些心思罷。”
墨安不敢置信,跪了下來:“我……我真心喜愛師妹,求師尊成全。”
“來有了道侶的修仙者,修道之心就淡了。”秦昌道,“你品行端正,修為上佳,我有心讓你繼承掌門之位,不忍看你滯於修行。你也別……耽誤了墨寧。”
墨安心頭一顫。依舊跪著,並不言語。
秦昌嘆了口氣:“你閉關一段時間,好好想想罷。”
師命不敢不從。墨安跪了良久,起身深深一拜,回洞府閉關了。
但這件事,還是成了他的夢魘。後來墨安每每閉關準備化神的時候,都會不受控制地憶起秦昌說的那段話,他想盡一切辦法,甚至尋來消除記憶的法訣,企圖徹底忘了秦昌的話和墨寧的身影,卻終究只是一場徒勞。
越是想忘記,便越是刻骨銘心。
時日久了,墨安竟也習慣了。他想,師尊說得不錯,他已泥足深陷,斷不可令師妹誤了修行。所以他把這份情感珍藏在心底,從不向任何一個人袒露。
他離開了山門,去四海雲遊。他不在乎這份情感給他的道心帶來了怎樣的阻礙,他甚至很歡喜這種飲鴆止渴的感覺,他覺得甘之如飴,又酣暢淋漓。
一日,他在俗世的酒肆看見了師叔慎行。後者喝得酩酊大醉,身上酒氣熏天,根本不像一個修仙之人。
墨安本打算過去拜見,卻見慎行的眼中流露出數之不盡的蒼涼,悲痛而愛憐地呢喃著:“墨宜……白若……”
慎行的聲音壓得極低,酒肆中都是不曾入道的凡夫俗子,自然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墨安卻聽得一清二楚。
墨宜師妹,早在幾百年前折在了無際山。
墨安止住腳步,轉身走了。走了幾步,他竟輕輕笑了出來
可悲可嘆可憐,他們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憐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