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氏在屋中又坐了一會兒,晚飯前,便離了玉蘭院往修德堂去。修德堂在賀家靠後的院,北面臨湖,前面則是修剪整齊的園,堂前有一片開闊地,擺著蘇州快馬運來的怪石,水景,一旁的迴廊下襬著幾盆夜來香和杜鵑,十月,還有桂花與鳳仙開的正盛。因賀平修身體不好,又是賀家長房獨,所以修德堂往日只有幾個隨身的丫鬟和他的乳母婆照料。
賀氏進了院,四下看了看方才往裡走,走到入門正遇見賀平修貼身的大丫鬟茹芸端著水盆出來,福了福身,茹芸讓道一旁:“枝夫人來了。夫人剛走。”
“少爺今日可還好。”
“好得很,唯獨還是吃藥難了些,今天映珠小姐在,才勉強勸著吃下半碗。”
賀氏進屋,茹芸也潑了髒水跟上,嚴氏和賀老爺只有賀平修一個獨,修德堂內裝飾為奢華,擺設佈景開闊精緻,進正屋堂內的臥榻上,坐著一個身著錦緞上儒衣的小男孩,男孩面色蒼白,雙眼無光,唇上幹皮翹起,不知與誰生氣,他誰都不理,看到賀氏進屋,才眼眶通紅的叫道:“姨母。”
走過去,笑盈盈的抱住賀平修,賀氏眸中盡是溫柔:“好孩,受了什麼委屈,和姨母說。”
抱著賀氏,賀平修瞧著婢女紅玉委屈得道:“我不喝藥,藥苦。”
“不喝藥怎麼好,若是你娘知道,又要埋怨我慣著你,乖,把這藥喝了,喝了姨母找平仁來陪你玩。”
“我不跟平仁玩,動不動就哭,姨母,我什麼時候能出去,娘說姐姐回來了,是真的嗎,姐姐怎麼不來看我。”
“你姐姐還傷著,自不能顧慮你,你乖乖喝了藥,姨母要影珠姐姐來與你玩兒。”
賀氏話音才落,修德堂外就傳來一陣聲響,隨著腳步聲,傳話的丫頭進門,見了賀氏,小丫頭到:“枝夫人,大小姐來了。”
午後才撞成那樣,這時候怎麼會來這裡,賀氏正是疑惑,賀映臻的聲音已經從屋外傳來。
“平修,姐姐來看你了。”
聽到大姐來,賀平修就從賀氏懷中脫離出去,他跑到堂前,賀氏就瞧見暮色中,被丫鬟扶著的女孩一身鵝黃小袖對襟玄襖,腳踩秀鞋,身材嬌小玲瓏,因傷口還未好,她面上未施妝容,鬢角卻別了一朵的鵝黃的絹花。
一下撲到才上臺階的賀映臻懷裡,平修道:“姐姐。修兒好想你。”
失血過多的身仍還虛弱,卻始終放不下前世齠年之年就慘死在賀氏手中的弟弟,她前世就因為整日飲藥,臥床不起,才耗盡精力,平修這麼小,又怎麼熬過這些入骨的毒藥。所以思來想去,實在放心不下,她強要芳竹找來步攆抬她來修德堂,前世她性格內向,對家人總是不慎親近,平修也是一樣,幼年時候總是衝她哭,問她怎麼不來瞧他,長大一點,他哭的少了,雖同在賀家又是同胞姐弟她們卻很少見,直至十四歲夏初那夜,電閃雷鳴,她睡得特別不安穩,總覺得耳邊有個聲音再叫姐姐,她嚇得睜了幾次的眼,也是那夜,久病的平修一命嗚呼。
見姐弟二人抱在一起流眼淚,不像才十幾日沒見過,倒像是久別重逢一樣,映臻的身被平修少爺靠得直髮抖,丫鬟茹芸晌午聽府中的丫頭說了大小姐歸家受傷,忙上前扶住平修道:“少爺,秋風夜冷,大小姐身還弱,先讓小姐進去吧。”
拉著映臻往屋裡走,賀氏就站在門前,見她們姐弟二人感情深厚,眸中不覺又多了幾分疑惑,映臻本與平修感情很淡,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讓映珠巴結平修,間接讓賀老爺多疼愛自己庶出卻懂理的女兒幾分,卻不知今日事怎麼了。
見了賀氏,映臻莞爾一笑,眸少了平日的溫和,透出一股清亮:“姨娘也在,不是說要照料映珠,原是來平修這裡,姨娘就是待我們姐弟好,自己的親生女兒甩下,也要照料我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