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一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水鳥,動作快似一道白色的閃電,從老阿爹面前閃過,還沒看清楚它的樣子呢,就已經不見了。
“哪裡來的倒黴的鳥,居然敢從我手裡奪食吃!老頭子我非擰斷你的脖子不可!”老阿爹氣得連脖子都紅了,他碗中的風景畫終究還是被那不懂風情的野鳥給打破,飄在表層的梨花般潔白的烏魚蛋片少了不少。
夭壽哦!
平日裡這些野鳥就算膽子再大終究還是怕人的,尤其是老阿爹,今天居然敢衝過來搶他的東西!
老阿爹嘴裡還在罵罵咧咧,但突然覺得氣氛不太對勁,一抬頭,哎呦,老阿爹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雙腿也忍不住直打哆嗦,頭上的大槐樹上不知道什麼時間居然擠滿了黑壓壓的的一群水鳥,它們一個個都低著頭,虎視眈眈的盯著他桌子上的湯碗,有的鳥翅膀已經抬起,似乎在等待時機,隨時都會飛撲而下。
靠!他今年八十六歲了,什麼時候受過這種鳥氣!
老阿爹衝著樹上的鳥群威脅般的晃了晃握緊的拳頭,當然他也知道這沒啥用,今天這些鳥一隻比一隻邪門。
好漢不和鳥鬥,老阿爹連忙端起了湯碗,勺子也不用了,直接喝了一大口。
唔?
一口熱湯入口,老阿爹低呼一聲,感覺天旋地轉,不,確切的說,應該是除了他,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在旋轉,以他為中心的高速旋轉著。
鮮嫩的野薺菜清新的香氣形成了一股力量強大的山風,推動著整座鯨骨山圍著他高速旋轉了起來。從小到大品嚐過的山珍雨後的能鮮掉眉毛的野菌子,藏在土層下才冒個尖尖的脆甜嫩筍,漫山遍野香噴噴的山核桃的美味先後在他口中爆開……
這怎麼可能?!
老阿爹嘴巴砸了咂,感覺到口中還有幾片薄如紙片的烏魚蛋片,牙齒輕輕一咬,這可不得了,爽口彈牙,鮮甜的味道如同火山爆發一般,瞬間將他的意識吞沒。
一重重的鮮美海味一一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有小時候媽媽給他燉的魚頭湯,輕輕一吮吸,嫩滑的魚腦混合著乳白色的魚湯盡數湧入他的口中;還有當年他成親時的小型婚宴上吃到的老爹壓箱底的粘稠的魚翅湯和細膩肥厚的大烏參,在恍惚中似乎還看到了已經過世多年的老太婆,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害羞的小姑娘,紅著臉、低著頭卻時不時的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的瞄向他,傻姑娘,你的動作那麼明顯,怎麼還以為別人沒看到你的小動作呢?
接下來他的手臂猛的一沉,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跳到他的懷中,一隻肉肉的小手勾住他的脖子,另外一隻小胖手將一個沾著口水的小魚乾直往他嘴裡塞:“爹爹,吃魚魚,魚魚好吃!”
嘴巴機械的嚼了嚼,烤的乾乾的小魚乾,有種濃濃的海的味道,只是這個味道稍微有點鹹……
老阿爹眼睛驟然睜大,他突然明白,這股鹹味是從他一雙老眼中不停湧出的熱淚,順著臉頰,不停的滑落到嘴中……
果然,剛才的那種感覺終究只是一場夢而已。
老阿爹怔怔的看著面前空空如也的湯碗,有四、五隻不同品種的水鳥,落在木桌上,身上的羽毛也在微微的顫抖著,顯然是偷吃了他碗中的湯,也在震撼中呢。
只是不知道鳥兒的夢是什麼?它們的夢中是不是也會有父母、有愛人、有幼子呢?
老阿爹已然忘卻了自己先前因為鳥兒偷食脫口而出的那些狠話,這一刻,看著這些水鳥反常的反應,他居然萌生了一種“心有慼慼焉”的同感。
抓著空空的碗,他抬頭望向坐在木屋門檻上也在看著他的常照文:“這真的只是一碗野薺菜烏魚蛋湯嗎?為什麼我會……會感覺到那麼多東西呢?”
常照文手裡也捧著一碗湯,他沒有直接回答老阿爹的話,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