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幾滴沾在上皇帝的銘襟背袍上,方宇,急急地上前清理掉破碎的茶盞。我也有點怔然,莫名地轉頭便直撞上祈陽,他冷擺著臉,又驚又愣地看著我,錯愣中,我彷彿又從他眼裡我的影上看到了另一個人,那個從他第一次見我便頻繁出現的女子。
皇帝怔忡半響後,終於恍然過來,凌洌的視線直直看向我,瞳中蒙上了一層光華,似波似浪,似天似水。
“方宇,你看看……朕記得,當年在太元宮前,就是這個樣子……這樣的神,這樣的調……”皇帝的眼依舊定立在我身上,話鋒卻直對上方宇。
方宇怔怔看了我一眼,視線微轉隨即垂首道:“奴才也甚覺如此——”
他們在說什麼?我腦海中一團迷霧,正混濁不清時,車外陡然喧譁起來。我心下一驚,難道是那幕後之人在落冥寨未得手,如今眼看著皇帝親臨邰州,想再度下手嗎?我起身剛要掀開車簾,祈陽早已經持劍站起,冷冷止住我的動作。
“呆在車裡別動,我去,”話音未落,祈陽高大的身影已經揭簾而出,簾起簾落間,我只來得及看到車外那一閃即逝的叢叢火光,映在火光絢爛中的,還是一道殷紅的鮮血。
方宇護主心切,整個身子已經擋在了皇帝身前。皇帝氣勢略沉,剛剛的溫和光華全如逝去之星隱在了那一張肅穆龍顏下,我知道皇帝心中已然怒了,這三番二次劫皇駕,若非是權勢極大之人,應也沒有這個膽量。而這個人,應該也會是與皇宮,甚至皇家關係密切之人。
車外響劍呼嘯,刀劍鏗鏘如夜風凌洌。皇帝帶在身邊那些便衣男人必定都是一等一的大內高手,再加上祈陽那師從天山一絕的武功,那些人想攔下恐怕也沒那麼簡單罷。不過,我沉思暗想,究竟是誰,到底又為什麼,定要阻止我與皇帝去邰州見安鳳嫣呢?安鳳嫣身上,有什麼東西,是我們不能見的東西嗎?
正想著,一陣喧囂的馬蹄聲急踏而來,我愣了愣,莫不是對方有救兵?疑雲泛起,我輕轉眸去,看到皇帝的眼神也是一凜,擺手示意我掀開車簾。我的手剛觸到清涼簾上,一聲洪鐘語聲突地穿簾而過:“臣救駕來遲,皇上恕罪。”
皇上聞言眼睛一亮,隨即起身,大步步出車外。我跟著下車,只看到離車幾米遠處火光下依稀可辨出的幾道腥紅,看來是怕驚著聖駕,屍體已經在前一秒被搬走了。祈陽身軀挺直,立在一旁,周身殺意還沒有淡去,手中長劍面上卻沒有沾上丁點血氣。再往旁看去,便看到一人單膝跪在高頭大馬旁,垂首向皇帝。
朝祈朝內禮義嚴明,火光熹微下,我看不清那人的臉龐,卻看清了他做的那是標準的將軍跪禮。
皇帝高手一揚,高笑一聲道:“多年未見,楚將軍這禮倒是越做越足了。免禮起身吧!”
楚湛眉目微抬,抬手起身,皇帝掃他一眼,笑道:“楚湛啊,二十多年了你可還是年華未去,朕卻老了啊……”皇上伸手,剛要拍上他的肩臂,楚湛卻臉色嚴肅退後一步,拱手道:“皇上萬金之軀,臣不敢有迨。還請皇上速回車中。”
我看著楚湛映在火光下一片深沉的臉,疑惑漸生,當年在將軍府一見,他給人的印象也未曾有這樣的疏離一面,為何如今見了這身為他妹夫的皇帝,是這樣地……避之為上呢?
皇帝呆了片刻,略略有些悵然,長嘆一聲,突地轉向祈陽道:“太子,來見過你舅父。”祈陽聞聲上前一步,拱手對禮道:“祈陽見過舅父。”
楚湛有瞬間的呆滯,首垂得更低:“皇上,太子,臣不過一介武將,不豈敢認儲君為侄?”
“你擔心什麼……”皇帝頗有些不耐起來,“太子幼時便由瀾兒帶著,都會喚她一聲母妃,你若還認瀾兒這個妹妹,難道又能拒絕當這個舅父?”瀾兒,楚瀾,應該是楚妃的閏名吧。
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