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驀然全然無視那直插在脖頸之前的刀刃,輕輕偏頭來看我,“很抱歉,驀然騙了你。驀然,一年之前,名喚輕煙。二十五年前,是鳳清宮中冷皇后的貼身宮女。姑娘還記得印炎嗎?是他,親手改變了我的外表和容貌,讓我偷偷潛在你身邊。”
“驀然……”我的手,顫抖地停在半空,“不,跟我回去……”
“二十五年前,鳳清宮中的所有人中毒而死,而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待我如親姐妹一樣的皇后娘娘,喝下催產的藥物,在生下太子後難產而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太子抱走,再帶著皇后的遺物出宮,找到當年還是閒月樓主人的呂純姑娘,求她幫忙……”
“可是,後來,我卻親手……殺了呂純。”
我驚愣地睜大眼,說不出一句話。唯有身邊的祈陽冒出一句:“……為什麼?”
“殿下……”驀然,不,或許該說是輕煙,悠悠轉看我一眼,“若是有人以姑娘的生命要挾你去殺一個人,你會不會去?”
祈陽的拳頭忽緊。
她嘆嘆又道:“閒月樓的二十七條人命,都是我一手葬送的。”
“驀然……你是被逼的,不是故意的。”一定不是,一定不是。
“姑娘……”驀然臉上的笑容凝著月色滴落,“你真的……和皇后娘娘好像……一樣地聰明,一樣地善良,一樣地待驀然……不,是輕煙,待輕煙好。姑娘,驀然初見你之時,著實是驚愣了,明明不是一樣的長相,卻讓人覺得有驚人的相似……或許,是因為你們的手上,都帶了玲瓏之鐲……”
“驀然……”
“感業寺那一晚,我已經知道印炎要來抓你,猶豫著要不要勸你不要出去,卻最終還是放棄。那時……我不知,你竟會對我如此好……後來,在非原堂,我毒殺了印炎,卻還有一個任務是……殺了鎖兒。”
“鎖兒?”我怔怔看她,為什麼……是鎖兒?
“……就在我的手伸上她脖頸,即將用力的那一刻,我聽到了星火驚懼著叫你的聲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地就放了手……那時,我才知道,你在我心裡的地位,已經不亞於皇后娘娘……”
“驀然……”我流著淚看她,“我都不怪你,真的,都不怪你。”
她偏過頭,不再看我,可是我卻看到她的眼角有淚水滑落:“……姑娘,你嫁出府的那一晚,安府的火,是我放的,安鳳嫣,也是我和他們裡應外合帶走的……自己服毒,設計讓你們救我回安府的人,都是我……姑娘,我騙了你們所有人。”
我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了,徹徹底底,無法言語。
“輕煙……你說得也夠多了吧?”黑衣男人冷冷開口,刀口更近,已經在驀然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輕煙,你既背叛了主人,回去之後,也沒有活路了,不如就讓我在這裡解決了你……也好免受些活罪。”
悠悠地一轉眸,淒冷的視線悲哀地掃來。
“姑娘……”她伸出手,“驀然謝謝你。”然後,她緩緩了抬起頭,伸直了纖細白晳的脖頸。
“住手!”
與我這一聲呼喚齊出的,是一把颳風的長劍,無一絲偏離地命中黑衣男子的心左胸。血沿著劍身奔湧而出,染紅了那人漆黑浸到夜色中的衣物。
“殿下……”驀然哆著唇,驚愣地看著身邊死不瞑目的屍體。
“至少,二十五年前,你還是個好人。”祈陽淡淡掃視,眼裡沉波暗色,“若不是你,恐怕我出生那一日,就已經死在了鳳清宮。”
“殿下……”驀然低頭,喃喃出聲,“謝謝。”
隱隱的月光直打下來,一角血紅突然刮到眼角。
我踩著碎葉衝過去,把那具搖搖欲墜的身子接到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