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試著從別處入手,」沈晝葉補充道:「昨天沒有思路。我一會兒回去再試試,反證肯定會遇到問題。」
陳嘯之一點頭:「好。」
他沒有說『別把自己逼得太緊』。
——這就是陳嘯之與別的男人不同之處,沈晝葉模糊地想。別的男人都會說,什麼『你可以多休息一下』,『可以多放鬆一會兒』……哪怕只是面兒上,也會提一句。
可是陳嘯之不會這麼講。
不僅不會,而且倘若他說了,沈晝葉反而會對他失望。
陳嘯之所想看的就是100的沈晝葉。
——沈晝葉想看的,也是100的他。
然後陳嘯之點了點旁邊放著的甜點,莞爾道:「把它吃了,我們步行回去。」
沈晝葉燦然一笑,將寫滿字的餐巾紙團起來擦桌面上的水汽,然後將裝著鬆餅的盤子端了回來。
-
…………
……
「我看你他媽是真的瘋了。」
張臻涼颼颼地道。
那時沈晝葉正在收拾自己雜亂無章的桌面,桌面上還有她從超市買回來的加州紅提,掛著水珠,顆顆粒大飽滿。
沈晝葉:「咦?怎麼啦?」
「都什麼時候了你要換課題啊,」張臻難以置信地說:「咱們群裡都傳開了,說有個學生博二決定出家當和尚……謠言到底怎麼發酵成這樣姑且不提,你談戀愛把腦子談傻了?以前跟著李磊發表的論文怎麼辦?你總得用那個畢業吧臥槽。」
沈晝葉一愣,認真答道:「我不打算用那個畢業了。」
「……」
張臻嘴巴逐漸張成一個o型。
「你他孃的……」張臻語無倫次地道:「沈晝葉你他大爺的……」
沈晝葉笑了起來:「臻臻,你問候到我祖奶奶也是同一個答案。我畢業答辯不打算用任何一篇我今天之前做過的論文,尤其是跟著李磊做的。」
「可是……」張臻愣怔地看著她:「那麼多年……」
她沒有說完。
張臻怔怔地看著面前的、比她足足小兩歲的女孩。
張臻在豪情萬丈地入學時見了沈晝葉第一面,未名湖旁的垂柳遮掩著這個『小傳說』的面頰,彼時她們兩個人——不,在場的所有人,尚為少年少女。
至今七年,不,八年。
八年。那一級的物理系所有同學們早已四散進了海角天涯,有人出國進修,有人留校有人考研,有人轉行有人工作,有人回鄉,有人執起教鞭。院裡陸陸續續地流傳著一句話,說十年才能出一個能推動學界的天才——僅僅只是推動,哪怕是匯聚了那年生的孩子中的翹楚的院系也是這般。
——天才是少數,大多數人終究是平凡的。他們說。
那年十七八的、剛入學的孩子卻什麼都不懂,只知在湖邊笑笑鬧鬧,渾然不知前方有什麼。
前方有名為真實的瀑布。瀑布裡有一個人無論怎樣都得不到的東西,有無論怎樣都比你優秀之人,有厭倦與事不隨人願,有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謀生的苦痛,有加班回家蹬掉的高跟鞋,有發進工資卡里的稅後工資、漲價的房東與歇斯底里卻又在老去的父母。
……你要回家結婚,你有什麼用,我讓你上了這麼好的大學……
家裡怎麼辦。心頭重擔。深夜喝著酒,哭著承認的,自己的平凡。
那瀑布其實是一場雨,歷時一整個青年時代,將洗掉每個朝前走的少年人身上銳氣,洗掉他們的夢與狂言笑語,洗去他們的立談中生死從,一諾千金重。
在ca的這幾個月,張臻與她曾留意過許久的沈晝葉一起生活,住在同一間屋簷下,卻總無法把她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