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語氣相當閒散,隔過雨水,道:「……也還行吧,感覺不太難,和io差不多吧。」
沈晝葉一邊哭一邊想,丘賽還是比io難點兒的,做起來稍有吃力。
長夜遼闊,雨水茫茫,沈晝葉哭得鼻尖兒都酸了。
然後。沈晝葉聽見那個青年說:
「……肖然,我快瘋了。」
「我他媽每天都覺得活著沒意思,」
那年輕人路過臨湖軒時聲音發著顫。
「……我這樣到底是要做什麼?」年輕人問。
……
你會好起來的。沈晝葉心裡酸軟地祝福這個陌生人。
這是上天給敏銳者降下的獎賞與詛咒,是他親手賜予的、來自伊甸園的善惡之果,是智慧和聰敏,是無所不能。然而如果那個被啟蒙者找不到人生的風向,善惡果就會成為如骨附蛆的噩夢。
——可是你會好起來的。沈晝葉走在雨裡,淚眼朦朧地祝福走在她身前的、素不相識的青年。
沈晝葉真的覺得太痛了——像是連人生的一部分都被剝離了出去。
可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重生。那些老舊的羽毛剝離去,不死之鳥在火中涅槃,血肉鳥羽一層層地落在地上,化為身後沈晝葉走過的路。
可是,真的太痛了。
——『陳嘯之。』
沈晝葉穿著那件『適合穿了去見最愛的人』的裙子走在雨裡,捂著胸口,幾乎是個令人肝膽俱裂的樣貌。
-
……
沈奶奶家,離pku不遠。
沈晝葉在黑夜中穿過校園又走了幾步,便在漫天飄落的雨水中,走回了奶奶家所住的小衚衕。
……
宜春衚衕幾乎都快搬空了,完全不復小時候的熱鬧,有也都是懷舊、不願動遷的老年人。
沈晝葉穿過衚衕口時老楊樹在雨中招展,她路過兒時玩伴的家門,看見他家門紅漆剝落,火紅對子褪成了淺紫色,破破爛爛地掛在雨夜裡。
……去哪了呢。
沈晝葉微一嘆息,揉了揉哭腫的眼睛,推開了奶奶留著的小門。
院裡月季凋敗,滿地零落成泥的花與枝。
沈奶奶年高睏乏,早就睡了,只給沈晝葉留了小門。她草草地接了點水將臉洗了,又用洗面奶卸了妝,回了自己的廂房。
廂房裡有一股濕潤而懷唸的味道,老黑書桌上一盞綠檯燈,沈晝葉抽了張紙擦了擦自己的淚水,又在淚眼朦朧中看見擺在書桌上的、燙金的通訊本。
沈晝葉:「……」
她擰開檯燈,鎢絲燈泡一跳,終於亮了起來。
沈晝葉從頭讀起那些通訊。那些從十年前寄來的、她寄去十年前的——所有的信都整齊而鼓脹地擠在書頁之中,有種歲月特有的殘酷與柔軟。
她讀到自己安慰小晝葉,讓她和自己一樣走出喪父之痛,讓她適應環境,讓她融入新的集體,找到新的朋友——又讀到小晝葉參加人生第一次競賽,和陳嘯之相遇,在醫院被陳嘯之抓住手,讀到後來不可救藥地愛上他。
沈晝葉讀到自己的勸誡,又讀到年少的反抗。
『我對你很失望。』
——那你現在還對我失望嗎?
沈晝葉用力揉了揉眼睛,她覺得世界又溫柔又疼痛,往後翻,在最後一頁,她看見自己許多天前,夾進去的一頁本子紙。
「我現在很好。」
時間過了許久,久到一切都發生了,可那一張小小的本子紙,再也沒有被傳送過去。
這場通訊背後是什麼?是結束了麼?
沈晝葉閉上眼睛,淚水不再湧出,她無意識地捂住胸口,在昏暗的燈光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