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關上門,將那炮筒般的望遠鏡放了下來。
天台的花園確實相當冷,卻仍有這一年度最後的月季綻放,沉重的望遠鏡砰地落地。
沈晝葉立刻去調裝置——她做這個堪稱熟門熟路,將赤道儀的赤經緯軸除錯至平行,又調節瞭望遠鏡的主鏡和尋星鏡。
他們所在的城市一角因停電熄滅,天地間靜謐已極,唯有頭頂萬千有如懸雨的行星。
「好像是有一段時間沒用了,」黑夜裡,陳嘯之翻找著自己的包,淡淡地道:「不知道進灰沒有,但是這個望遠鏡挺清楚。」
沈晝葉呆呆地道:「……好貴的吧?我原來差點拆了一個,然後我媽差點把我給拆了。」
陳嘯之嫌她:「你媽不拆你有鬼了,你怎麼什麼都能拆?」
沈晝葉喊道:「你又知道了!我在你面前拆東西了嗎,滾蛋。」
應該滾蛋的陳嘯之嗤地一笑,捏著沈晝葉的臉用力擰了擰,將小姑娘捏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不住使勁兒拍他的爪子——
「疼,」沈晝葉悲憤地道:「你有病嗎!」
然後,陳嘯之鬆了手,輕輕拍了拍望遠鏡。
-
宇宙猶如盛開的重重花束一般,於少年們的眼前綻開,一時竟不知是花如宇宙,還是宇宙似花。
浩渺雲星,遼闊而又渺小如塵的星團——冬夜最後的月季如同盛開在了宇宙之中。
花瓣下隱著行星,葉脈下匿藏著星雲。
「……昴星團,」沈晝葉跪坐在地上,被月季花枝掩映著,眼睛貼著目鏡,小心翼翼地說:「確實是昴星團……這麼亮,可見度這麼好!那也就是說玫瑰星雲今晚應該也可以觀測。」
陳嘯之湊到尋星鏡看了一眼,斷斷續續地道:「對,今晚天氣好……往左調一下,我記得玫瑰星雲在左邊。」
沈晝葉笑了起來:「嗯!」
「怎麼突然就想看星星了?」陳嘯之莞爾道:「那邊有手冊和指引,你找找看……能找到嗎?」
沈晝葉認真地鼓搗,說:「唔,就是看到你的望遠鏡了。」
「讓你找手電筒你找不著,」陳嘯之吧唧一下彈她腦袋,示意沈晝葉滾邊兒去,自己湊到鏡前除錯,語氣中充滿嫌棄:「我的望遠鏡倒找出來了?——幹嘛呢沈晝葉,翻我房間?」
沈晝葉凍得哆哆嗦嗦,搓著凍紅的爪子瞅瞅陳嘯之:「沒有翻你房間鴨,這麼大一個擺在面兒上,我一眼就看到了。」
陳嘯之冷冷地:「看到就看到了,不準賣萌。」
沈晝葉倔強不屈服地說:「我不!」
「……」
陳嘯之他媽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在那調了半天方向,嘆了口氣道:「……行了,找到了,你來看吧。」
沈晝葉又趴到目鏡前。
寒冷夜風吹過,小姑娘細細的手指被凍得通紅,扶著望遠鏡的關節都有些發青,陳嘯之看到就不太爽利,想伸手握住——他不怕冷,想給她暖一暖。
然而下一秒鐘,沈晝葉忽然開口,茫然地說:
「……我曾經做過我自己進入宇宙的夢。」
第68章 2018年九月,深夜,a……
-
「我曾做過我自己進入宇宙的夢。」
夜風吹過, 沈晝葉忽然說。
——我做過我隻身一人進入宇宙的夢。她想。
人是進入不了宇宙的,宇宙裡太冰冷了,不穿太空衣的話只消十四秒就會失去知覺, 肺的空氣將如潮水般湧出體外, 體表所有的體液都開始沸騰, 人將從『人』變成一團漂浮的物質,一顆孤獨的小行星。
沈晝葉在月季花的掩映下說:「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