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嘯之:「不符合常理的部分呢?」
「它發生在第二個星期。」
沈晝葉目光看著窗外一點,定定道:「——第二週,我又收到了一封回信。」
陳嘯之一怔。
「那個我還不認識你,」沈晝葉說:「甚至都沒回國。媽媽瀕臨崩潰, 她怕把媽媽壓垮了,只能獨自一人為爸爸痛苦——而她就是我,她正經歷的就是我一步一步走出來的過去,喪父之痛,世間無可迴響之孤寂, 一個全新的環境……」
「而我自己仔細研究了很久這些信件,沒有任何頭緒,只能將它歸結於天命、上天的饋贈。也許上天想讓我幫幫十五歲的我自己。」
「我和她聊了很多,」沈晝葉認真地問:「只只,如果你和十五歲的自己聊天,你會和他聊什麼?」
陳嘯之下意識接道:「我會告訴他我曾受過的傷害,做過的失誤,讓他去避免。」
「對。」沈晝葉笑了起來:「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你也好,我也好……都忽略了一個問題。」
陳嘯之:「?」
「我們回憶十五歲的自身時是作為『自己』去回憶的,可當你把她拿來,將她作為『客體』去觀察,去幹預——我們作為旁觀者,才會看到真實的、十五歲的自己。」
陳嘯之眉峰揚起:「怎麼?和自己相處得不咋地?」
「——膽小鬼一個,」沈晝葉漠然道:「又是個自大狂,自我意識強盛,怎麼說都不聽——幼稚到要命,羞恥死了,中二病晚期。」
陳嘯之:「……」
沈晝葉忿忿不平:「我跟她媽似的。」
陳嘯之:「噗嗤。」
「笑你個頭,」沈晝葉怒道:「我就是年長版的她,我告訴她有些東西該放棄就放棄,有些人該躲著就躲著,我都經歷過,都是我一路走來栽過的坑——她一個字都不聽。」
「連一個字兒,都沒聽。」沈晝葉想起來還有點委屈:「像在養女兒,你把那些選項都遞到她面前了,告訴了她所有的後果,她還是雷打不變。」
陳嘯之自後面扣住他的小青梅,幸災樂禍道:「不用想我都知道是這結果。」
小青梅細細的眉毛皺了起來,露出疑惑神情。
陳教授立刻揉了揉她的眉心,將面孔埋在小青梅頸窩處,低聲道:「別管我,繼續說。」
「……」
「我和她相處得很糟糕,我能感覺到。」女孩子聲音沙啞啞的,「我甚至都不明白,人怎麼能和自己相處得這麼差勁?我和年少的我自己明明是一個人,但我看不慣她做的每一件事,我們針鋒相對……」
「然後最後幾封信裡,她對我說,很失望我長成了一個這樣的大人。」
陳嘯之:「……」
沈晝葉聲音戴上哭腔:「那句話把我傷透了。」
「我當時不明白,我明明已經過得這麼困難了,」沈晝葉哽咽道:「……她明明可以不像我一樣的,可以及時止損,不鑽牛角尖,過上世俗平凡的生活,可以找到好工作,不用在學校裡磨豆子一樣磨自己的青春;可以普普通通談戀愛……我已經過成那個樣子了。可是她不僅要走我這條路,還失望於我成為這模樣。」
沈晝葉抬起手,以手背擦了擦眼角。
「我那時甚至認為這場通訊毫無意義。」沈晝葉望著遠方地平線說:「這樣的事本來應該是重生,預知,類似於這樣的東西——什麼把高考答案發回去啊,什麼提前買拆遷地啊……和十五歲的自己通訊,不就是幫自己開金手指作弊嗎?」
然後她悵然道:「可我連讓她走上另一條平坦的路都做不到。」
「——她不聽我的。」
夜風中,陳嘯之無聲地摟緊了小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