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霓裳立刻道:“是。”
周滿則輕輕將那一件用東方既白之色繡成的法袍放回桌上,卻更無多話了。
趙霓裳躬身便要退去。
只是將轉身時,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捧出了一件舊衣,輕聲道:“還有這一件。那日師姐來綺羅堂,我看師姐衣袖損毀。今晨在浣衣侍女處見此舊衣,便順手取線縫補了一番,還請師姐原諒霓裳冒昧。”
的確是周滿的舊衣。
她素喜著玄黑之色,在穿戴上向來不太在意,是以即便在參劍堂試劍被劃破了衣袖,也並不十分在意。
可沒想到,趙霓裳不僅注意到了,還記在心中。
那一隻破損的衣袖,已經被銀黑色的繡線補好,且極具匠心地順著那縫補的線條,將其繡成了寒梅枯枝形狀。銀黑色的繡線在原本玄黑的衣袖上並不明顯,但對著光時又隱約能看見一些,介於明與暗之間,有一種朦朧隱約之美。只簡單繡了這麼一小片衣袖,卻好似點了睛,一下讓這件原本普通的衣裳,變得別緻起來。
周滿接過這一件舊衣,看了好半晌,才慢慢笑一聲:“有勞了。”
趙霓裳頓時微微鬆了口氣,只道:“那霓裳告退。”
周滿點了點頭。
趙霓裳於是從門內退出,順手關上門時,先前壓抑著的喜悅和難以剋制的後怕,才忽然一齊湧了出來,衝撞在她胸膛。
她必須伸手按住,方能壓住自己失聲慟哭的衝動。
東捨得走廊上,早已靜寂無人。
趙霓裳來時滿心忐忑,並未留意,直到走到東舍門口,回頭一望才發現:靜夜悄然,廊上掛著燈籠,然而四面其他人的房間皆是一片昏黑,僅有周滿那一間屋子是亮著的。
她像一個溺水的人,拼盡全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幸運的是,這根“稻草”,也仁慈地眷顧了她……
趙霓裳站在門口,向那昏黃的亮光望了很久,方擦去頰邊淚痕,轉身走入夜色。
周滿在屋裡,對著那一新一舊兩件衣裳看了一會兒,只想著武皇留下的那十二道金簡。
每一道金簡都錄有道法無數,即便以她當時大乘期的修為也無法將其全部掌握。但其中一門功法殘篇,倒是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適合趙霓裳不過。
但等休沐之後再說吧。
為了等趙霓裳,她已經耽擱了一些時間,此時便直接起身,但披衣時並未選趙霓裳為她新制的那件法袍,只是穿了那身縫補過的舊衣,順便還帶了能遮住頭臉的幕離。
出得劍門學宮,一路提氣縱行向西,大約小半個時辰便在夜幕裡看見了小劍故城的輪廓。
這時,周滿便將幕離戴上。
城內外進出的人還不少,並沒有多少人在意這樣一個女子。
經過城門時,周滿聽見一位婦人笑著哄自己的小孩兒:“病梅館的王大夫又回來了,別怕,一會兒叫他給你吃糖丸,好不好?”
於是她不由多看了那婦人一眼。
心裡想的卻是:學宮休沐,泥菩薩也回到了泥盤街。
進得城門,迎面仍是朱雀大道,將一座城池分為兩半,將一個世界劈作兩端。
只不過上次周滿向右,去的是泥盤街;
這一次,卻是轉而朝左,走向雲來街。
雲來街與泥盤街最大的不同,便是乾淨,一塵不染的乾淨。
連街面都用雲板石鋪就。
高樓華閣鱗次櫛比,談笑縱酒雲外能聞,因為穿行其中的人要少得多,所以越發顯得寬闊。
即便入夜,這裡也是火樹銀花,正自熱鬧。
神都三大世家、蜀州各大宗門,甚至還有不少其他勢力,都在這條街上設有自己的堂口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