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口:「不要恨他——」
韶韶立即打斷舅舅,「他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我為何要恨他。」
韶韶回到旅館休息。
睡到半夜,電話響了。
是舅舅的聲音,「韶韶,你外公在一小時前停止呼吸。」
韶韶一怔。
舅舅嘆口氣,「韶韶,謝謝你趕來。」
韶韶放下電話。
現在,母親可同外公見面了。
父女見面,說些什麼呢?
在他們那裡,可還有怨懟、憤恨、不平?
母親從來不對韶韶透露任何訊息。
她轉過頭來的時候,永遠是一個愉快的笑臉。
也許是母親偽裝得好,也許她真的不是不快樂。
在她的中晚年,她成功地避開了一切令她不愉快的因素,獨與愛女共處,也可能她是真的已經忘記從前令她傷心的人與事。
韶韶站在酒店的窗前良久。
天-亮之際,舅舅來了。
他的儀容一絲不亂,一貫有禮。
「你外公有紀念品給你。」
「我不要。」
舅舅忽然笑了。
韶韶一怔,訕訕地不好意思起來,同舅舅相處這麼久,她的姿勢口氣十足似一個賭氣的小學生,不!不要!不稀罕!走!去!
韶韶忽然有點慚愧,關舅舅什麼事呢?他只不過是個中間人,拉攏了他們祖孫二人,他有什麼好處?
於是韶韶改了語氣:「我不需要任何紀念品。」
舅舅說:「聽說你改了姓姚,收下這套首飾,也是很應當的。」
姚照昌掏出一隻絲絨扁盒。
韶韶開啟來,那是套不知何年的首飾,但是寶石不論歲月,依然閃閃生光,韶韶認得是藍寶石與玫瑰鑽。
舅舅說:「這是我母親結婚時用過的首飾,她在九月出生,所以喜藍寶石,你的媽媽也是九月生日,本來項鍊與耳墜都屬於她。」
韶韶不語。
她也是九月出生。
「當是你母親送給你的吧。」
韶韶忽然說:「我還有個妹妹——」
「我想,那會另有安排。」
韶韶把盒子握在手中。
「我還有事待辦,順風,韶韶。」
「再見。」
回程長而苦澀,飛機上座無虛設。
有一個年輕英梭的男子不住地在韶韶面前收拾手提行李,把所有東西一件件取出,又逐件放好,過一刻,又覺不妥,再重頭來一遍。
韶韶被他煩得閉上眼睛,索性睡了一覺。
口乾醒來要水,那人還在收拾那隻行李袋。
長途飛機航程永遠像個惡夢,在飛機上碰到的人全不像真人,韶韶不想睜開雙眼。
下了飛機,湧出通道,過海關,韶韶只想看到親友的面孔。
「韶韶!」
韶韶看到的是奇芳。
奇芳替她拿起手提行李。
「鄧志能今夜當值走不開,請你見諒。」
韶韶緊緊握住她的手。
「車子在這邊。」
兩姐妹上了車,奇芳才問:「外公怎麼樣,同母親長得可像?」
韶韶看著窗外,「在天國,除下軀殼,人人一個樣子。」
「啊。」奇芳無限感慨。
韶韶掏出首飾盒,「這是外公給我們的,你先挑,要耳環還是項鍊。」
盒子一開啟,奇芳探頭一看,不太感興趣,「這是整套的,拆開了可惜,我不喜歡藍寶石,總有點黑沉沉的,你留著吧。」
韶韶沒奈何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