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路上的行人,前來救援的有其他同學、講師,以及警察。
我極之憤怒,堅持要把兩個阿飛拉到警察局去受警告。
那兩個阿飛也並不是老手,臉都青了,甩不了身,我如瘋狗一股罵了他們。
到那個時候,是人都知道我愛她,靜默地在一角愛了她許久了。
我連她也狠狠責備,問她何故穿暴露短裙。
那日她打完球,沒來得及換衣服。
自那天開始,她開始約會我,有意無意,幹什麼都拉我一份。
同學們本來對我沒有太大的興趣,愛屋及烏,故此大學最後一年,過得很熱鬧豐盛。
我們家住老房子裡,幽暗的木樓梯,烏黑的天井,都被她視為浪漫的美麗的,在千金小姐眼中,窮些好玩,而事實並不是那樣的。
她家裡很反對。
反對得很含蓄。
嘴裡並無說出來,態度也還客氣,但總不接受我。同時寡母也認為她太活潑天真,不合我們家要求。她希望得到一個懂事的老實的肯吃苦的媳婦,我沒來得及告訴她,現在都找不到這樣的女孩子了,她已經罹病。
就是那一陣子,急痛攻心,連她的好意與關懷都抗拒,使她灰心。
我如一隻受傷的野獸,守住母親,不肯離開,她病了三個月,用盡我們的節蓄,終於逝世。
待我辦妥慈母身後事,措乾眼淚,打算重祈做人的時候,她已與我疏遠。
她們家決定移民。
我不是不知道她父母用這破釜沉舟的一招來隔斷我們,其實是不必要的!她已發覺我們兩人出身背景的距離太大,不能長期交往。
在學校是不一樣的,課本使人人平等,出來社會,略有差距,便如鴻溝。
她決定離開我,結束這一段初戀。
這一切都在一年內發生:母親去世及她離開,我悲苦得麻木,反而露出不應有的平靜倔強。
這種事也是很平常的吧,老人總要撒手離去,女友總會變心,世界上每分鐘都發生若干宗,但當事人身受,只覺宇宙萬物都變色,生命不再有意義。
不過,還是送她到溫哥華。
沿途她父母對我冷若冰霜,我都忍耐下來。
她的嫂子曾由衷的對我說:「你的涵養功夫一流。」
人看我不起,有什麼關係,至要緊是我春得起自己。
自問沒有非份之想,行規步矩,待告別時,連她父母都略為軟化,待我友善得多。
回程中,飛機侍應問我要什麼喝,要了威士忌加冰。
喝得酩酊大醉,十餘小時行程倒是一眨眼過去,醒時飄飄然,大事化小,樂陶陶,自此染上酒癖。
什麼都放在心底,這是出身問題,經寡母一手帶大的獨子很難有開朗的性格。
來往的書信中我儘量輕鬆,半年後,不高興再寫下去,決定忠於自己,同她說工作太忙,沒空寫信。
最後的訊息是她進了西門富利沙大學念碩士。
很明顯,不久她就結了婚。
真快,孩子都生下了。
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
餐館主人、學生、親戚?
匆匆幾個月,就決定嫁過去,並得到家人允許,是什麼緣故?
這使我失眠。
現在大家的想法都不同了吧,大家都長大了,都不是驕傲的小孔雀,都背著汙點的包袱,都有一兩段不甚風光的歷史。
只是她仍是她,只要我仍重視她,一切都沒有關係。
只要做得到,我都肯為她做。
母親已經不在,同誰在一起,都不必過她這關,這是一個大安慰。
主要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