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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常也呲牙咧嘴提著褲子,撇著腿,一小步一小步地拐出去了。
第二天晚上王海波值班,深夜乘人熟睡,把我偷偷放走,為此他挨李造反兩耳光。
那是個特殊的年代,是人性扭曲的年代,任何有悖人性、有違情理的事情都可能發生。但是,人性畢竟沒有完全滅絕。
我走出對立派的據點,即到市軍管會去報了案。但我胸中的憤怒仍無法消除,又想不出報仇的辦法,也沒臉去見林書梅,那幾天我煩躁苦悶無以復加,動不動就發瘋發怒,摔桌子砸板凳……大發歇斯底里。
後來,韓江南帶幾個同學,在王海波的內應下,抓了黑無常,把他打成重傷折不治而亡。白無常沒抓到,據說他的男性性腺破碎得很厲害,出血不止,只好摘除了,變成了“閹人”。王海波從此離開了他的組織。
我雖覺得還不十分解恨,氣也稍稍地平了些,總算對林書梅有所交代了。我去林書梅姥姥家找她,沒找到,她被母親接回省城了。我又特地跑到省城看她,也沒有見到。她母親說她的精神出了問題,正在治療,醫生告訴不準外人探視,尤其不能給她不良刺激。直到一九六八年末她們那屆學生畢業分配,她也沒再回過學校。我也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林書梅,好姐姐,我們是真正的“一條藤上的兩顆苦瓜”,我們是“文化”的“大革命”這條災難之藤上的兩顆特別苦的苦瓜!可是我們的苦向誰去訴?正是“啞人漫嘗黃柏味,難將苦口對人言”啊!!!
採桑子 “浩劫”遺恨
清平世界風雷起。 學海瀾狂, 學子驚惶, 棄筆投戎征戰忙。
忠心赤膽酬恩主。 天降災殃, 遭遇豺狼, 可嘆宮梅做野芳。
十一 “hongse恐怖” 天翻地覆親痛煞(一)
1990年5月20日 星期六 天氣晴
林書梅從大洋彼岸回來了。和那些從海外回來的人一樣:她發達了,也是衣錦還鄉。和那些人不一樣:她沒有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也沒有擺闊氣,到星級賓館開高階套房,而是住進了我的家。
夜深了,我和林書梅面對面躺在哥哥和嫂子原來住的大雙人床上,都圓睜二目,毫無睡意。
“王濤,呵,不!這個名字應該和歷史一起進入歷史了。你說是嗎?”林書梅說。
“叫什麼都無所謂。名字不過是個代號。在監獄裡人人都喊我‘八號’。”
“白皪,對不起!我讓你憶起了不愉快的日子。唉——,美國人說‘這個世界是荒謬的’。我看至少在某些時候這個世界是荒謬的。尼采說‘上帝死了’,其意思是上帝被人類殺了。我看至少在某些時候這是個事實。”
我的眼睛瞠得更大更圓了——我詫異於這近乎荒謬又似乎是真理的獨特見解。
“我做夢也想不到一個為了革命、理想、信仰,捨棄了個人的一切,包括親情、愛情、甚至童貞和性命的人,會變成理想的罪人、信仰的囚徒,會走向革命的反面。你說這荒謬不荒謬?你說上帝還存不存在?”
我開不得口了,我怕我……今年是不是水年?好像人體裡的液體太多了,我的眼睛裡動不動就冒出水珠來。
“什麼時候想起我們在一起渡過的那些日日夜夜,我什麼時候也……”林書梅也輕輕啜泣了,“白皪,我們太、太不值了,太不值了……”
誰說不是呢?!
一九六六年八月十四日,中國共產黨第八屆中央委員會第十一次全體會議公報發表了,全會公報號召:“更高地舉起毛澤東思想的偉大紅旗,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們,克服從反革命修正主義和‘左’右傾機會主義諸方面來的阻力,克服困難,克服缺點,克服錯誤,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