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德樓前向帝國之主行最後一次軍禮!
此時此刻,就算是以趙煜國公之尊,想向太子進言,說什麼此舉違反禮部儀注,自行其事,居心不測。又怎麼敢說出口?而且這等場面,雖然沉默異常,只能聽見馬蹄聲整齊的響動,卻是自有一種絕大壓迫力,讓人只能肅然注目,哪裡還說得出詆譭的話語?
大隊白袍騎士,在離宣德樓三百步就已經停止向前,而向兩邊散開,將數百成千靈位完全展現在宣德樓上帝國權力中樞的君臣們的眼前。
在他們身後,就是大隊披甲甲士,每一營中,近三百匹戰馬都是一樣顏色。甲上創痕猶新,身後戰袍血跡淺淺。彷彿才從百死餘生的戰場上下來一般。一個接著一個方陣的在那些白袍騎士身後展開,每一個方陣就位,領軍將領就是一聲低沉短暫的呼喝,如林長矛,蔽日旗幡,同時整齊垂下,向軒轅玉衡行禮致敬。
隨著一個接著一個方陣就位垂矛,這整齊起伏的鋼鐵波浪,彷彿具有一種催眠的魔力,讓每個人心都揪緊了。此時此刻,每個人連大喘氣都不敢,生怕驚動宣德樓下這彷彿有了生命也似的靜默鋼鐵叢林!
什麼是百戰雄師,這才是百戰雄師!殺氣雄渾卻又安靜整肅,令行禁止,雖千百人,卻如一人!
狄烈、端木宸和身後龍蛇軍諸軍將,也沒什麼多餘舉動。只是來到宣德樓前百步,同時翻身下馬,單膝跪伏在地。他們並沒有立刻舞拜山呼萬歲,而是就這樣靜靜的拜伏在地上。
在他們身後,大隊步軍士卒一個接著一個方陣的開進。進了御街,就變幻了步伐,抬腿高,落足重,上身卻始終挺得筆直。這步兵分列式,看起來比騎軍更加的壯觀震撼。那種正步前進重重落下的架勢,似乎每一下都敲打在人心裡。
步兵分列式,本來就是單純用人來營造出一種滾滾向前,無堅不摧的氣勢。已經是人類佇列臻於極致的表現形勢。此刻展現出來,如何不能讓宣德樓上君臣們目眩神馳?
步軍方陣次第而就位,同樣垂矛俯旗行禮。在一個個步軍方陣前行的同時,端木宸以及有功諸將,就一動不動的拜伏在那裡,絲毫沒有其他動作。
大隊步軍終於就位,跟在騎軍之後,層層疊疊的排開豎立。當最後一個步軍方陣就位的號令出,端木宸直起身來,正正頭上冠帶,率先舞拜下去。兩軍近九千軍將士卒,也隨著他的動作,同時跪倒,舞拜塵埃,山呼萬歲:“人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呼喝之聲,雄壯無比,這男兒雄烈之氣,讓宣德樓上不少文臣,都覺得一下子有些站不住腳!
軒轅玉衡穩穩站定,開口溫言慰勉:“諸卿平身!抵禦蠻夷勞苦功高,父皇和孤實深知,此次獻捷凱旋,足展軍威。我帝朝江山,實賴諸卿不淺,今歸上京,父皇自然各有遷犒賞,以酬諸卿勞績,且勉之!”
這是上古人族獻捷所需禮節,每一步都極為莊重,不得怠慢。
身為龍蛇軍統帥的狄烈,抬起雙手平舉至額前,和軒轅玉衡相隔百步,代表三軍將士答謝君王溫言慰勉。
“臣等何敢居功?非列祖列宗庇佑,天子威靈,臣僚翼贊,將士血戰。臣等豈能僥倖功成?遷犒賞,實不敢當。此次戰役,龍蛇全軍,亡軍將士一千三百四十七員,馳援士卒,亦戰死二萬有餘。無數健兒,埋骨荒澤之地,臣等僥倖生還,焉敢居功?此等忠烈之士,若不重重褒恤,臣等生人,如何能安?這些陣亡將士,裹糧絕域里長徵,遠戍經年,人皇有命,捨死忘生而後已,臣今日斗膽,將這些忠魂靈位攜至君前。陛下與殿下必然想看這些忠魂最後一眼,而這些忠魂,又何嘗不想在班師凱旋的時候,再拜見陛下最後一次?且看看這些為帝國效死至最後的忠魂!”
言畢,端木宸身後軍將,無不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