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鶴唳連「爹」也不叫了,直接道:「齊老爺,你是一家之主,我夫郎生不下孩子、躺在挽雲軒等死的時候,你怎麼不說書香世家的仁義風度?書香世家會包藏禍心、草菅人命嗎!」
齊老爺毫無悔意,「我已讓人請了大夫,你還要怎麼樣?」
「好,那我現在也讓人去給齊雀巧請個大夫來,請個醫術平平的庸醫,只讓他保小!等生下孩子後,任由齊雀巧躺在床上,把一身的血全都流光了!」
齊老爺和齊夫人異口同聲叫道:「你敢!」
「對你的親生女兒,你就捨不得了?我的夫郎也是人家的掌上明珠,出身名門、受盡寵愛,比齊雀巧更嬌貴千倍萬倍——你再看看看看我的兒子!」齊鶴唳紅著眼睛緊摟著懷中的小襁褓,「我還沒機會嬌寵他,他就讓你們害死了!」
齊老爺聽見他說是兒子,心裡也有點可惜,但為了維持一家之主的威勢,他仍強詞奪理地呵斥道:「生子本就是鬼門關,都是意外罷了,你這麼鬧有什麼用?大丈夫何患無妻無子?丟人現眼!」
「大丈夫何患無妻無子——你說的可真好、真輕巧!我還沒死你已把我扔進棺材裡,」 齊鶴唳指著齊夫人道:「她要死了,你更是開心,巴不得再娶個年輕貌美的——真是書香門第的大丈夫!」
齊老爺目眥欲裂,抬手就要打他,齊鶴唳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沉聲說:「你當我還是小孩子,任你打罵嗎?我告訴你,夢枕是讓人害了,有人給他下了血姬草想要他一屍兩命,你說誰最可疑?夢枕的孩子礙了誰的眼?誰成天惦記著你的家產呢?」
齊老爺和齊夫人都下意識地看了齊雀巧一眼,齊雀巧卻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抱著肚子說:「好,你查吧,隨便你查!若查不到又怎麼樣呢?你這一通大鬧,不用給爹孃一個說法嗎?」
「齊雀巧,我以前只是懶得與你計較,你別把人全當傻子!這樁樁件件的事,你想透過找不到物證就翻轉了去?做夢!」齊鶴唳冷哼了一聲,「我夫郎躺在床上等死的時候,他們作為爹孃做了什麼?又要給我什麼說法呢?」
齊老爺拍著桌子道:「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事已至此你到底要幹什麼!」
「齊家怎麼會有如此不肖子孫!」齊夫人拉著齊老爺的衣袖哭泣道:「齊鶴唳行事如此狂悖、不敬父母,老爺應該將他逐出家門!」
「好,開祠堂那天我一定到!」齊鶴唳聽了這話反而鬆了一口氣,他今天將所有人得罪個遍,江夢枕回府後的處境只會更難,他早該帶江夢枕離開烏糟糟的齊家,「現在你們一個都不許走,我要在府裡搜查血姬草,查不出來還則罷了,若是叫我找到物證,咱們就顧不得什麼血緣情分,我一定要上公堂去討個說法!」
他強行把齊家三人全反鎖在齊雀巧的臥室裡,讓秦戈吳鉤和絳香拿著藥香去齊府各處搜尋,他提著槍抱著襁褓站在齊家的大院中,環視著周遭的朱樓碧瓦,心裡沒有半點不捨,甚至一瞬間有種前所未有的輕鬆——他要和江夢枕一起離開這裡,只從齊家帶走這一身的骨血,將其他一切全都斷絕了去!
齊鶴唳終於有了這個覺悟,齊府雖然是他的「家」,卻更是一個骯髒的泥潭,他不該在這裡苦苦尋找什麼勝過大哥的認同,因為陷入這裡的人本來就是扭曲而不自知的,包括他自己。
只可惜這種斬斷血緣、違逆倫理的決絕離開,是很難發生在某個無事的清晨的,唯有在這樣撕心裂份的夜晚才能痛下決心。一個人無法挑選父母與出身,這就是生而為人的無奈,齊鶴唳生來六親緣淺,齊家宛如長在他手臂上的膿瘡,因為血緣天性,他當然想保住自己的手臂,但熬了整整二十年,齊鶴唳受夠了折磨,甚至連累了江夢枕和他們的孩子,他最終決心斬斷這腐爛生瘡的一臂!
人生總會面對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