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過,她真的回來過。
那不是一場夢,那真是她的精魂,一朝為母,終身為母,病危猶自放不下心來,從醫院千里迢迢趕返家,幹什麼,不過是替孩子收拾床鋪衣物。
天呵,她竟是那麼愛她的家。
「太太,太太,你怎麼了?」
嘉倫輕輕把那張回家證據收回在大弟的書桌抽屜裡,對女傭說:「你速去速回。」
「我順便買菜回來。」
寶寶醒來叫人。
「太太,你去抱抱她。」
這年頭,家務助理往往調轉頭來,命令主婦做這個做那個。
嘉倫自然不會計較,急急趕到嬰兒房去。
她一手抱起寶寶,快活的說:「媽媽真的回家了,媽媽的小公主,媽媽的親生女,快快長大,陪媽媽逛街喝茶買漂亮衣服去。」
嘉倫揩乾了眼淚。勿念於新生與梁守丹是中學裡的同學,畢業後一直有來往,新生因家境關係,讀了兩年秘書專科,便出來做事,守丹則赴美國加州升學。
她們繼續通訊。
三兩年下來,信件大抵可以出一本通訊集。
她們的信通常很短,心血來潮時寫幾句,有時數張紙一起寄出,有空寫張便條一寄,沒有規定。
內容也很有趣,比一般報上刊登的散文精警趣致得多了。
像「這話是不是毛姆說的?『我所經歷最冷的冬季是舊金山的夏季』,我此刻正在這個名市度假,縱使是獨自一個人,也樂趣無窮,多麼希望你也在這裡,勿念,你最好的朋友守丹」。
新生已經結交了許多新明友,但每次收到守丹的信,仍然泛起微笑,急不及人待拆閱。
短短几句,也令她開心。
新生常說:「守丹是我的眼目,她遍遊名都,走勻大江南北,把訊息新聞傳到我身邊,真感激她。」
樂觀的新生工作辛勞,老闆的脾氣一個比一個壞,案頭埋滿需要打字的檔案,她從不氣餒,時常超時工作。
新生這樣子覆守丹:「我正在儲蓄,希望在最近的將來到加州探望你,但是賺錢難,貯錢更難,你的信使我看到遠處藍天的一角,謝謝你,有空多寫,勿念,你的好友新生」。
初冬,天氣不算冷,但也不熱,乍暖還寒,最最討厭,陰暗地日日下毛毛雨,滿地泥濘,好一點的鞋子都不捨得穿出來,新生的心情有時也欠佳。
她這樣寫:「守丹,工字不出頭,長年累月做一份低三下四的工作,被上司呼來喝去,真不是滋味,真想學你那樣高飛,海闊天空,逍遙自在」。
守丹收到信,勸好友去進修:「也許會累一點,但為著更好的將來,仍然值得,附上幾個選科,都對你有益」。
得到守丹的鼓勵,新生咬一咬牙,去投考理工學院晚間的公司秘書課程。
「守丹,這個課程一念就七年,我會不會太貪心一點,同時,你也該畢業了,有方帽子照片,寄張來看看,我很妒忌你」。
到真正獲得錄取,新生又不覺得辛苦了,倒底年輕,與其將充沛的精力用在看戲逛街上,不如去上課,每禮拜三,公司還批准她早一點下班去趕課,上司知道這個訊息,也對她另眼相看,閒言閒語還是有的,有一兩個同事便說:「看她讀得了多久。」
新生這樣寫:「守丹,你知道我是打算讀到畢業的,近況如何,好嗎?我們一家都問候你。」
守丹的回信:「新生,如果最近我的信稍微疏落,請不要怪我,我在談戀愛,對方是大學裡的講師,詳情容後告之,勿念」。
新生興奮得跳起來,一把拉住母親:「媽媽,媽媽,守丹找到男朋友了。」
於太太看了女兒一眼,不語,她當然認識女兒多年好友梁守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