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而悲傷的時間過得特別慢。」
「子君,若果真找到時間大神,問問他,有沒有騙我們,可有偷掉我們應得的時間。」
子君駭笑,「即使見到他,我也不敢問。」
安琪笑,「沒有用。」
子君也笑,兩個女孩子隨即低頭做功課,考試近矣。
她倆結伴進了大學。
子君始終沒有忘記問,時間去了那裡。
同男朋友家和講起,他會用手指一指子君的鼻子,說:「你這個人真好玩。」
他根本沒有思想過,時間去了哪裡。
其實想與不想,時間總是會過,多想無益,倒不如學家和,既來之則安之,隨遇而安。
但是子君深深沉醉在這個問題裡,不能自拔。
她同安琪說:「家父的頭髮開始禿,是因為他老了,他為什麼會老?因為他已經五十多歲,時間過去,人一定會老──」
安琪笑不可抑,「又是那個老問題。」
子君嘆口氣,他們都不認真。
每到新年,去舊迎新,又理所當然的生活下來。─
「安琪,」子君問:「假使有機會,你會不會與我出發去找時間大神?」
安琪與子君擊掌,「一定,記得約我。」
直至大學畢業,這個約會仍然沒有成為事實。
子君找到一份頗有前途的職業,時間就如此耽擱下來。
工作與應酬都忙,漸漸子君也與其他成年人一樣,不大去追究時間問題了。
下了班之後,她喜歡喝上一兩杯鬆弛神經。
安琪仍是她好朋友,但她與家和已漸漸疏遠。
「家和還是那麼天真,看樣子他會一輩子留在大學裡教書,那種生活不適合我,講師太太老愛在小圈子裡互相比試,比無可比,拿子女樣貌成績出來比……很少人第一次戀愛就成功的吧。」子君感喟。
安琪說:「你有權追求理想。」
子君有點沮喪:「真沒想到長大了的自己會如此平庸。」
「小姐,生活還沒有開始呢,將來結了婚,你會發覺丈夫比你更平凡,下了班只會看報紙,十年升不了一次職,這還不算慘,最悲哀的是,這樣不濟事的人還得你去服侍他,不然還保不住這段婚姻。」
「為什麼不獨身終老?」
「太寂寞了。」
「世事苦難全,千里共嬋娟。」
「真要找時間大神談一談。」
是七月的一個黃昏,子君身體不適已有一段時間,下腹隱隱作痛,看過醫生服了藥,情況卻轉得更壞,為此她有點害怕,因而精神萎靡,碰巧公司裡又發生一連串不愉快事,身為夾fèng階級,受盡委屈。
回到家裡,天氣悶熱,又適逢家務助理告假,廚房一隻乾淨杯子也無,子君不由得深深嘆息,最取我們命的是這些生活瑣事煩事吧。
她取出一疊救急的紙杯,斟冰凍啤酒來喝。
這樣乏味的生活簡直是糟塌時間。
喝得幾乎酩酊,忽然聽見有人喚她:「子君,子君。」那是一把悅耳動聽的女聲。
子君脫口問:「誰?」
「我是你一直想見的人。」語氣溫柔和藹。
子君笑了,她用手摸著頭,「我不想見任何人。」
「是嗎?」聲音有點訝異,「我還以為你想見我。」
子君抬起頭,「是媽媽嗎?」她與亡母感情欠佳,一向沒有交通。
「不,我不是你媽。」
「那,你是誰?」子君嘆口氣,「我哪有心情打啞謎。」
「對不起!我不知你心情欠佳,我們改天見吧。」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