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癩子與艾青禾也都醒了,兩個人又是驚羨,又是嫉妒的目送嚴良離去,何小癩子猶在喃喃咒罵,一雙招子宛似噴火。
錢銳半聲不晌,無形中流露出恁般悲憫的情懷——生死之間,竟不過這幾步路罷了。
半柱香之後,莊翼轉了回來,當然,只有他一個人,同時,左手上拈著一隻血淋淋的人耳,人耳已泛灰白,卻似乎猶在蠕動。
剎那間,何小癩子與艾青禾如遭雷殛,頓時日瞪口呆,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他們現在才知道,他們的難友嚴良,果真不然是“提早”脫離苦海了。
莊翼冷著臉孔,立時下令啟行,一行人馬甫始上路,便是暈天黑地的一陣鑽趕,該歇的當口不歇,該吃的辰光不吃,當何小癩子同艾青禾正感到抉要跑斷氣的時候,莊翼才叱喝停下。
他們駐足的地方是一座小山崗上,站在這裡,可以看到崗下一片繁華——有櫛次麟比的屋宇,有縱橫交織的街道,而人們熙來攘往,市面光景熱鬧,迤邐周遭的,是那高聳雄渾的城樓,以友一垛接一垛的城堞。
喘著氣,錢銳抹一把額顯的汗水,將汗水酒落地下,他如釋重負的長吁一聲:
“到了,終於到了……”
何小癩子突然全身驟起雞皮疙瘩,他四肢發軟,雙眼泛黑,喉頭裡像掖進一把沙,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
“到……了?到……到那裡了?”
側首瞥了何小癩子一眼,這次是莊翼回答:
“『靖名府』,你們人生的最後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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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解山莊……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翠紅軒裡,絲竹管絃之聲輕雅幽揚,一間淨室內,擺一桌盛筵,主客是莊翼、錢銳,陪客為“靖名府”府尹李品端、六班總捕頭姚貴才,另加一個刑案師爺文兆,執壺的有四個打扮得綺羅珠玉、花紅柳綠的年輕粉頭,酒酣耳熟,鶯聲燕語之餘,李府尹雙手舉起雕鏤精細的銀質酒盅,敬向莊翼:
“來來來,總提調,一路辛苦,兄弟敬你一杯。”
莊翼爽快的一仰脖子乾了,李品端又跟著敬過錢銳,在這種場合,雖是私下應酢宴聚,不必過於講究品秩級職,卻也不能大而化之,錢銳不敢逾越,連忙站起受了這位官序僅次於知府的李府尹一杯。
讓菜之後,李品端輕摸著自己唇上的八字鬍,笑呵呵的道:
“總提調,今晚上是酒粗菜陋,過於簡慢,好在二位還有幾天逗留,正可再做盤桓,本來呢,知府袁大人要親自招呼,不巧劉御史也在今天剛到,那邊不能不去應付應付,才特別交待兄弟做陪,聊算接風……”
莊翼笑著抬抬身子:
“不敢當,府尹太客氣了。”
李品端又關切的道:
“這一路來,聽說很不平靜?那幾個殺胚,給你惹了不少麻煩吧?”
莊翼道:
“還好,府尹知道,但凡起解重犯,沿途就很少不生枝節的。”
鬚眉皆白,肥頭大耳的“靖名府”六班總捕頭姚貴才聲音洪亮的插口道:
“總提調,說老實話,前幾天袁大人還私下告訴我,怕你這趟差到不了地頭,袁大人早看過那四員送犯的錄表,在接到『移贖』之後,免不了憂心忡忡,直掛慮路上出紕漏,還是你行,終究把人押到啦!”
莊翼搖頭嘆氣:
“實在慚愧,四員人犯只解到兩員,老大哥這麼誇獎,我可越發無地自容了!”
姚貴才忙道:
“什麼話,活口能帶到兩個,已是天大的不易,這四名死囚,個個犯案累累,心狠手辣,有如凶神惡煞,別說一次解上四員,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