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承想了許久,正要落子之時,耳邊風聲輕輕,一襲玉色已飄然落地。
來人身姿輕盈,身穿玉色束身勁裝,長髮用玉冠束起,不見釵環點綴,眉梢隱隱上挑,鳳眸微微垂斂,清淡的妝容卻現出凌厲的容色,正是女帝蘇悅瀟。
令人奇怪的是,女帝分明已年近半百,面容看來卻不過二十出頭,也難怪天下流言四起。
高祖驟然崩殂後,惠帝蘇芸玥不過繼位兩年便因病駕崩,時年十三歲的樂安長公主蘇悅瀟臨危受命,接過了尚且風雨飄搖的明齊帝國。
當年無人看好這位小公主。雖有人信誓旦旦說,當年高祖敗走益州,殘兵敗將卻能東山再起,全仰仗這個以一敵萬的二女兒,但沒多少人相信。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娃子怎麼可能有這般本事?不過是為繼位造勢罷了。
倒是另一種說法廣為一些造反派接受。有人聲稱早在魏末年間便見過樂安長公主,她從一開始就是長成了的女子身量,繼位時根本不是十三歲,而且樂安長公主長相既不像高祖也不像高國父,恐怕並非皇室血脈。如此一來,女帝的皇位來路不明,甚至惠帝的因病駕崩都有可能是人為。
傳言歸傳言,女帝繼位以來,三十四年間,戰後的九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復甦重生,且女帝勵精圖治,改革吏治,任用賢才,推行新政,各地百廢俱興,而今已有盛世之象;即便是十年前陳梁兵亂山河飄零時,女帝根基未穩,仍以雷霆手段釜底抽薪,背水一戰,反倒借兵亂扶搖直上,祓除心懷叵測之人,借勢收歸大權。這些改變全九州有目共睹,即便不少人暗中恨得牙癢癢,百姓還是十分愛戴女帝的。
倒也有不少人刺殺女帝,但終無得手。無人知道女帝的修為有多高,因為跟她交過手的人全都已經躺在黃泉之下了。
莫看女帝平日裡不喜奢華、平易近人,其實性子極銳利,尋常人難接其鋒芒,只是對親近之人才柔和幾分罷了。
尚不待他行禮,女帝便擺擺手:“此處只你我二人。”意思是,連暗衛都已迴避了。
“是。”女帝對他恩同再造,玄天承一貫對其恭敬。正欲呈上第三碎片,女帝卻指著棋盤問他:“可看出眉目?”
“有一點想法。”玄天承見她竟能暫且放下《陰陽訣》的事,也有些驚奇,便順著她的話說道,“不過……錯了還能重新擺過吧?”
蘇悅瀟笑道:“自然。”
玄天承思考片刻,落了一子。
蘇悅瀟在對面也落下一子,截住他的攻勢。
見女帝似乎只是隨意落子,玄天承便曉得她關注的並非棋局本身,思緒流轉,忽然明瞭:“這是何處的生生不息陣?”
“無極閣在遼西意外發現了一份殘卷,這是外面的第一重陣法。”女帝見他猜出,很是滿意,然而眸光卻是微冷,“生生不息後面連了不歸魂陣,一但棋局走錯,不歸魂陣會直接把殘卷絞碎。”
“如此說來,是後來被設下的封印,而非當初卷軸碎裂時設下的‘天裂’?”玄天承也皺起眉頭,“那就麻煩了。即便解開了生生不息,也未必能取出碎片。”
“這生生不息並非原陣,而是用逆位重新編排的‘影’。孤試了許多次,都沒成功。翁老幾個也都試了,解不開。”女帝面色有些頹然,然而只是一瞬便恢復尋常,“你說的對,只怕生生不息背後還有別的陣法。不會那麼簡單。”
“或許墨家《六爻錄》上會記載解法。”玄天承想起墨家那本傳說中流傳自上古的秘卷,眼裡閃過掠奪的光,又說道,“不過,都說大道至簡,陛下隨心落子,未必不會是一種解法。”
“油嘴滑舌。”女帝輕笑一聲,丟了棋,“也罷。如今連別的碎片都未歸位,暫且不必著急。”她轉而問道:“此去取第三碎片,可還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