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驚懼的臉在他的跟前放大,陶碧兒捂住他的胸口,失聲痛哭:“哥哥,別丟下我!”
雷聲轟隆隆響起,陶墨言忽而驚坐起來,背後全是冷汗。他愣怔地望望四周的佈置,忽而抱住頭……兩世混亂的記憶全數湧入他的腦中,混沌在一塊,很快就相互剝離開來……
他的頭一陣劇痛,汗如雨下,一道光閃過——
那一年,杏花微雨時,他在春光燦爛的日光裡再一次見到她,她躲在杏花樹後頭,悄悄探出一個腦袋,臉上有兩團暈紅,陽光下,臉上的絨毛清晰可見,她嘴角一翹,很快便縮了回去。她假裝沒看見,視線卻所有似無地飄過樹後——他們說,她是宋府的二小姐。
這樣偷窺他的姑娘,她不是頭一個,所以他並未放在心上,回府的路上,他卻又撞見她。
這一回,他躲在暗處,就看到她捧著一隻受了傷的貓,急得險些哭出來。長長的睫毛上晶瑩的淚水,竟讓他生出幾分好笑。
再見面時,是在大街上,她不知在街頭髮什麼呆,有輛馬車直衝上前,他情急之下將她拉開,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將臉埋在他的懷裡,一抬頭,是驚心動魄的美。
明明早就心動,他卻渾然未覺……等到發現,誤會已經如一層又一層的山巒疊在他們兩人的跟前,她已經拒絕同他見面。
明明是想解釋的,明明想對她說清楚,可是直到最後……
直到最後……想說得太遲,遲到陰陽相隔,再不能開口。
想到最後宋研竹躺在他懷裡的樣子,這輩子從未落淚的陶墨言,忽而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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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又是一陣驚雷,宋研竹從夢中驚醒,探起身子,便聽外間初夏和平寶兒正在說話。
“咱們後日便要回建州了,想想還有些捨不得吶……府裡規矩多,大夫人總跟咱們過不去,老太太又偏袒大夫人。誒,自由自在慣了,一想到他們便覺得頭疼!”平寶兒低聲道。
“咱們伺候小姐,小姐待咱們好便是了,你理她們做什麼!”初夏低低說著。
平寶兒道:“我這不是心疼咱們小姐麼!旁人都還好說,就是那個表小姐,瞧著柔柔弱弱,卻是那樣兇狠的一個人,怪不得我從前一見到她便覺害怕呢!對了,初夏姐姐,李旺大哥是送醜奴回建州了麼?怎麼這幾日都見他身影?”
“是吧。”初夏低聲回道:“出了那麼大的事情,也不是小姐能拿主意的,索性將人先送回趙家,該找證據該拿人都看他們。趙老太爺再不喜歡姑老爺,畢竟是自己親生骨肉,若是知道真相,不定怎麼懲治表小姐……天理昭昭,表小姐那樣的人,也該得到些報應了。”
“這種人,千刀萬剮都不算過分!”平寶兒恨恨道。
初夏回道:“可不是說。早些回去也好,若能瞧見她的下場,我忍冬姐姐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漸漸低下去,道:“別說話了,咱們趕緊收拾收拾,都這麼晚了,再不睡,明兒又得犯困!”
“唔……”
外頭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宋研竹坐了片刻便覺口渴,起身倒了杯水正要喝,外頭一陣閃電劈過,窗戶上忽而映出一個人的身影,宋研竹忍不住低聲叫了一聲,手一抖,險些把水杯打翻。
外間傳來低低的聲音,初夏輕聲問道:“小姐?”
宋研竹定神看看,越發覺得窗戶外的人眼熟,忙攔住初夏道:“沒事,方才沒站穩,險些絆住了……你們睡吧。”
一壁說著一壁開啟窗戶,之間大雨之下,陶墨言呆呆地站在雨中,一身墨色的長身在黑夜裡不明顯,可是臉色卻蒼白如紙。
宋研竹嚇了一大跳,趕忙拿傘往外衝,牽了他的手往屋裡帶,只覺得冰涼刺骨。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宋研竹不由低聲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