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主人像失去生命的木偶一樣呆立在那裡,天花板落下的水流,順著頭髮淌過油膩膩的臉,廉價的西褲和襯衫已經溼透了,甚至有蟑螂從領口裡爬出來,但他卻對這些全然不覺,只是死勾勾地盯著床上的那具屍體。
他這樣子已經多久了?一天?三天?還是一個星期?
從腐爛的氣味辨別,床上的女人應該已經死了至少一星期,而這個炎熱潮溼的季節環境,更加速了她的腐爛。
但即使是這樣,還是能看得出來,她在生前是一個頗有姿色的女人。
昏暗漏水的地下室、失魂落魄的白領、已經腐爛的女屍……
這裡有著什麼樣悲慘的故事呢?
“午夜時分,嗔恚深處,難消之恨,吾輩除之!”
憑空現身在此的五行道士一揮拂塵,行禮道:“無量天尊!貧道追隨……惡緣而來!”
男人微微轉動眼珠:“道士?我不需要超度!”
五行道士笑容深邃:“但你需要雪恨!”
“雪恨?!”聽到這個字眼,男人死氣沉沉的眼睛裡,終於有了幾絲凌厲的色彩:“你能幫我雪恨?”他向五行道士走過去:“如果你能幫我,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哪怕你是個魔鬼,要拿走我的靈魂也可以!”
五行道士拂塵入懷,他嚴肅地抱拳道:“這位仁兄,不妨先將這場孽緣的來龍去脈,說給貧道聽一聽!”
“我生在一個小山村,那裡雖然不算富裕,但家鄉的山是綠蔥蔥的,水是甜而清澈的,還有大城市看不到的,那種真正湛藍色的天空。”
“後來有一年,村子裡來了一個富翁,他說要在這裡開廠子,要幫我們變成有錢人。”
“剛開始,村裡的長輩們很開心,因為終於有了脫貧的機會。”
但實際上並不是那麼美好,工廠僱用村子裡的人們工作,他們做得很辛苦,得到的報酬卻少得可憐。“
“不僅如此,那個富翁的廠子,不斷向河水裡排放汙水,向空氣裡排放濃煙。”
“不久之後,我們的土地乾裂了,我們的河水粘稠得像鼻涕,我們的樹林和莊稼漸漸枯死了,山上的鳥獸和水裡的魚也一同死光了,我們甚至連抬起頭來看一眼藍天,都要等到有大風的天氣把那種汙染氣體吹走才行。”
“當我們明白:“我們的家園死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富翁已經拋棄了那間廠子,他賺足了錢就走了。只要能賺錢,不能喝的水,不能種莊稼的土地,他才不會關心。”
“世上怎麼會有這種缺德的人?!”
“村子…已經沒辦法讓我們安居樂業了,所以年輕力壯的後輩們,紛紛離開家鄉,為了能讓留在村子裡的老父母們過得輕鬆點,我們跑到外面的世界來拼命打拼。”
男人停住話頭俯下身,充滿憐愛地撫摸著女屍那張…已經開始輕微地潰爛浮腫的臉龐:“我和我的阿潔,就是那個時候一同出來的。”
“在這個對外鄉人,對農村戶籍充滿惡毒歧視的地方。我們遭受著鄙視的眼神、陰陽怪氣的強調、甚至是無緣無故的侮辱。我們互相擁抱著、扶持著,頑強地掙扎著。終於我們透過努力,用不斷積累下來的經驗和才能,博得面試官的欣賞,一同進入了那家實力強勁的大集團。但這是一切悲劇的開始……”
“我們又遇到了他,我們一生中的惡魔,當年那個一走了之的大富翁,原來他就是這個大集團的頭號人物!”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為了那份可觀的心薪水,為了家鄉的老父母能過的舒服些。我忍了!”
“為了父母,為了我和阿潔的未來。我努力工作,不斷得到上司的賞識。可是有些事情正在悄悄發生改變,而我當時一點也沒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