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菲本也不是個多麼看重禮儀的人,平時禮儀做得規範,也不過是不想在這樣沒甚大礙的地方被別人嚼舌根罷了。
加之唐菲一向知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自己如今流落在宮外,又沒有絲毫自保的能力,又憑什麼逞德妃的威風呢?
說句難聽的話,如今眼前的這是姣娘,不是個壞的若真的碰上個無惡不作的老鴇,便是自己報出了德妃的名號,難保不叫那些惡人來個殺人滅口,那都是保不準兒的事兒。
此時見著姣娘對自己尊重有加,唐菲也不樂意挑剔那些個毛病,當下便執著姣孃的手坐回到凳子上:“如今我淪落在外,哪裡還講那些個娘娘的排場?”
又笑道:“再說我心裡面也從未將姣娘你當成什麼下人、奴家,既是朋友,自然些便也罷了,何必如此多禮。”
唐菲這話說得客套兒,可是聽在姣孃的耳朵裡,那就是抬舉,怎麼聽怎麼叫人舒坦。
姣娘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很是有些感激涕零的模樣:“小女子閱人無數,果然沒有看錯娘娘。”
“旁的女子見了小女,無不是避之不及,鄙薄不已,整日裡嚼著舌頭根兒也不怕咬著舌頭,好像只要顯示了她們對我們有多嫌棄看不起,就能襯得她們多麼高貴一樣!不過是投生到了一戶好人家,吃的也是父親兄弟的茶米,嫁了人也不過是出賣自己的皮肉伺候男人,不過多了個正室的名分,誰又比誰重上幾兩~~”
姣娘一面說的義憤填膺,一面撇著嘴。忽而想起唐菲還在眼前看著呢,有點不好意思的笑著掩住了嘴:“小女的話娘娘可不要放在心上,只是想起素日那些假正經女人的形容做派,心中一時不忿。”
唐菲自然不會在意。
姣娘這話初聽有些強詞奪理,可是細細品味,還真有些道理。
平日裡我們一說到青樓妓女,第一個反應便是瞧不起,譴責、強烈譴責。
可是你仔細想想,在古代那樣的社會環境下,女子本就生存不易,又沒有人願意僱傭女子做工,若沒投生個好人家,有父親兄弟養著,那些淪落江湖、無依無靠的女子要靠什麼過活呢?
古代的女子沒法子自己出門兒賺錢,在家靠兄長,出嫁了靠丈夫,生了兒子又靠孩子,從出生到入土,一生依仗的都是別人。
很多貴族女子仗著自己的身份便肆意嘲笑青樓女子,可是她又有何資格呢?
若是剝奪了她優越的家境,她還剩下些什麼?
她一輩子看書、學習,彈琴、作畫,學了十八般武藝,可是求得不過是以後嫁的男人可以多上幾分憐惜,又和妓女有何分別呢?
不過一個伺候的是一個男人,一個伺候的是一群男人;一個有個正妻的名分,一個無名無份只得銀錢。如此看來也是沒趣。
所以啊,這女子若是想要擁有自己的權利,擁有女權,那就一定要先自立起來。
你得先能自己養活自己,先活出自己的價值,若是什麼都依靠男人,別說要求什麼女權了,又有誰能看得起你呢?
唐菲被姣孃的話所動,一時陷入了沉思。
姣娘卻以為唐菲這是生氣了,不由有些傷心落寞:“娘娘可是覺得姣娘自甘墮落,不願與姣娘多說話?”
復又嘆了口氣:“小女本也從未想要娘娘當真對小女另眼相待,救下娘娘也不過是還了當日的救命之恩罷了。小女雖出身低賤,可是知恩圖報的道理還是懂的。”
唐菲見姣娘整個人都有些形容落寞,當下也是好笑:“我又沒說什麼,你做什麼那樣多心。”
又疑惑道:“你總說我對你有救命之恩,豈不是在說笑?你我只在上元節時見過一面,當時救你的是寧王,你我之間又談何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