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要跳進歪倒的籬笆 ,把整個園子的青菜偷吃個乾淨。
即將落黑時他們正打算回去,讓明天接上沒做完的活。就在這會,菜園門口的黃狗一下子就悄悄撲進菜園裡去。立時,他們聽到菜園裡的菜葉叢間發出一陣動物的痛叫。他們驚訝地朝那裡看去,剎那間黃狗伏住了一隻金閃閃的小鹿子,緊緊地咬著它的脖子,時而把它抬起來碰甩。小鹿子脖子下流著血,被撕裂的傷口越撕越寬,淌下地上的血在它們的搏鬥中踩得變成混濁的泥漿。小鹿子然後倒下去了,再也沒爬起來。黃狗迅速將它拖到菜園門口。
劉椿古興奮地誇獎黃狗,親切地對它拍了拍腦殼,抽了抽它的尾巴。謝桂貞望著面前的小鹿子蹲下來撫摸著它,它的毛色像是細麻布那樣柔軟、美麗。背脊上有兩個黑色斑點,腿上是紅綢絲帶一樣的花紋。多麼可愛的小鹿子啊。謝桂貞感到有點惋惜。小鹿子此時還能微弱地顫動著尾巴,它的舌頭輕輕舐著謝桂貞那纖細的手掌,用溫順的眼色虔誠地注視著她,似乎它已經意識到這是它最後的時日了。謝桂貞從這小鹿子的表情裡看到,它是一點也不心甘情願告別這個世界。
小鹿子啊,你真可憐。
謝桂貞摟起奄奄一息的小鹿子,用手撫摸著它的頭,把臉頰貼在它背脊的那兩個黑色斑點上去。
“它還活著,我們不要傷害它。”
劉椿古得意地一揮手:“今晚宰它泡湯吃,好久沒吃鹿肉啦,嚐嚐味道吧!你可憐它做什麼?”
“它也像人一樣。”
“鬼話。”
“你不懂得。”
“它是一隻雌鹿,你是一個女人,大概就這個心情吧。你太慈善了!我沒見過像你這麼心軟的女人。”
劉椿古抱過謝桂貞懷裡的小鹿子,撿起地上的柴刀,歡快地一邊走一邊哼著。
謝桂貞拖著疲乏的身軀,望著劉椿古的背影長長地吸了口氣,就像是挖了一整天的水溝,勉強地往家裡走。她的目光投向深遂的天空,思緒的絲隨著傍晚的氣息一起飄蕩。
晚上,劉椿古燒了沸水褪了小鹿子那迷人的毛,謝桂貞撫摸過的那兩個黑色斑點和紅綢絲帶一樣的花紋,兩下被劉椿古抹掉了,他把小鹿褪得白白的,沒一點毛根剩著。他掄起斧頭將小鹿子分了幾截,留下一截當晚享用之外,其他的全投進了鹽缸醃著。劉椿古的想法是很不錯的,過兩天把鹽缸裡醃了的鹿肉一串一串掛在門口牆壁上,曬它幾天的太陽就得了,無論過年過節或有客人來,都可拿來做送飯佳餚,伴酒也行。小鹿子的肚腹裡掏出了三隻剛剛成形的幼胎,它們似乎還有生命,在微微蠕動。劉椿古像丟泥團一樣把它們獎給那旁邊涎著口水的黃狗吃了,謝桂貞見著,感到一陣哽噎難受。
即將分娩的小鹿與即將分娩的女人是否具有同樣的感覺呢?
“桂貞,你沒吃過鹿肉?從小的時候都沒吃過吆?我不相信你能這樣欠守著口,要不都成尼姑了。”
“吃過。”
“今晚上怎麼不吃?”
“我再也不想吃了。”
“怎麼呢?”
“我看到今天那小鹿子像人一樣盯著我,好像對我講了什麼。”謝桂貞惶惶不安地一陣陣悚懼,長長的睫毛在抖慄。“要是我遭到這樣的境地,你會怎的?你講?我想這小鹿子的夥伴一定很難過了,它們一定在哭泣,在咒罵我們。”
謝桂貞這一夜沒睡著。她老是想著那不幸的小鹿子的溫順的眼色、顫動的尾巴和那舌頭。
54
第二天早上謝桂貞和劉椿古雞鳴時就起了床,帶上鋤頭、柴刀去村口菜園那邊。家裡那條黃狗沒再跟上來。
藍澄澄的天空透明碧淨,沒有霧靄,沒有云霞,天空和大地深遠地連結著,渾然一體。黑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