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姐姐屋子。揮手讓一旁服侍的丫頭都退出去,跪在姐姐床前,低低叫道:“姐姐!”叫了幾聲後,姐姐才緩緩睜開眼睛,看是我,嫣然一笑道:“我是在做夢嗎?”我湊近,臉貼在她臉上道:“不是。”
姐姐低低一嘆道:“我剛才夢見額娘了。”我順著她問:“額娘說什麼了?”她道:“額娘只是笑,笑得極美,她未生病前就常常那麼笑的。”我頭靠著姐姐道:“是極美。”
姐姐道:“又開始說胡話,額娘去時你才出生未久,哪裡能記得額娘相貌?”我蹭著她臉道:“額娘又不會偏心,你能夢到,我自然也能夢到。”姐姐笑道:“上來陪我一起躺著,我有好多話給你說。”
我忙脫了鞋,躺到姐姐身邊。姐姐輕嘆道:“我知道我很快就能見著額娘了。”我抱著她沉聲叫道:“姐姐。”姐姐喃喃問:“你還記得西北嗎?”我道:“記得呢!怎麼可能忘得了?”
姐姐閉上眼睛道:“我一直不喜歡北京城,一點也不喜歡。每次閉上眼睛,就能看到西北的茫茫戈壁,在陽光下泛著銀光的雪山融水,還有長長的紅柳,經常劃破我裙子的駱駝刺。”我道:“還有吃著難吃,但卻又總想吃的沙棗。”姐姐笑說:“是啊!聞著那香味撲鼻的誘人,忍不住地想吃,可一吃進嘴裡就後悔,膩在嘴裡什麼味道也沒有。”我道:“我還想念那邊的葡萄。”
姐姐笑說:“北京的葡萄也能算葡萄?皮厚不說,還不夠甜。”我道:“就是呀!我們那邊的葡萄,往嘴裡一丟,輕輕一抿,只有滿口的甘甜。皮早就化了。”說著兩姐妹輕聲笑起來。
“我當年離開的時候,總以為自己還能有機會回去,卻不料竟是永別。”姐姐說著語聲轉悲,“二十多年了。”我緊緊抱著她,強忍著淚。
“妹妹,別難過。我其實現在很開心,真的很開心,我就要能見著額娘和青山了。”我道:“青山?”隨即反應過來是那個姐姐一直裝在心裡的人。她側頭笑看著我問:“你還記得他嗎?”我忙道:“記得。”
姐姐莞爾笑道:“我又傻了,但凡見過他的人,怎麼可能再忘得了呢?”我笑說:“是啊!”姐姐輕嘆口氣,閉上了眼睛。
半晌後,自言自語地說:“我知道他剛開始根本不願意教我騎馬的,他嫌我嬌氣,又愛哭。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身份,他老早就不要我這個徒弟了。”我道:“姐姐愛哭?我怎麼不知道呢?”姐姐含笑說:“是啊!我自己也納悶。額娘去得早,我自小也是好強的,從不願示弱於人。可不知為何,見著他那麼似笑非笑,帶著一絲嘲弄地看著我笨手笨腳地騎馬,眼淚就忍也忍不住,只覺得滿腹委屈。”
我心中含著酸楚,笑說:“他後來肯定不會再嘲笑姐姐的!”姐姐笑說:“那你可錯了!他哪天能不笑我?他從小在世井街頭混大的,憊賴不過,又讀了些書,嘴巴一點不饒人,粗有粗的說法,雅有雅的說法,總能讓他挑出毛病來。”
“那姐姐不生氣嗎?”姐姐嘴角抿著絲笑,出了半天神才道:“怎麼不氣呢?可他說,就是喜歡看我生氣的樣子,說這樣才活色生香,象個年輕姑娘,說我平時一舉一動都規規矩矩,象個精緻的木偶人。”
我看姐姐有些累了,忙道:“姐姐,你先睡一會吧!”姐姐忙睜開眼睛看著我道:“我還有好多話沒有說呢!這些話在我心裡藏了很多年,說出來能舒服些。”我笑說:“我一直在這裡陪你,等你睡醒了,我們再接著說。”
她依言閉上了眼睛,忽又睜開“你不用回宮裡去嗎?”我道:“我就陪著姐姐,不回去。”姐姐微弱地笑了下道:“這麼不合規矩的事情,皇上都能準,我也可以放心走了。”我笑著說:“姐姐放心,皇上待我很好,以後我不會再吃任何苦的。”姐姐凝視了我一會,點點頭,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