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本來就是從天上走下來的,踩著這樣一條白光,面帶著微笑降臨人間。所以他的歸處應該也只能是天上,從何處來回何處去。方解無法去想想,青衫男子那樣的人如果不飛上天空還能去哪兒?
當初在樊固城裡第一次見到那個青衫男子的時候,方解就忍不住去想有這樣風采的人應該需要一個什麼樣的故事才配得上他?可是今天方解想到的是,原來什麼故事都配不上他。也許在許多年之後人們會忘記這個名字,但不會忘記幾天刺破天空的這一道白光。他曾在這片大地上行走,卻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埋下他的屍骨。
所以方解有些呆傻的一直盯著那一道白光看,唯恐錯過了青衫男子離開的身影。即便方解遠比一般士兵要強大,可這樣盯著看他的眼睛也開始疼起來,眼淚從他的眼角里滑出來,無聲的流淌。
桑颯颯很想問方解,你的眼淚到底是因為傷心又或僅僅是被那白光刺的?
可她發現自己不能說話,因為她一說話就會傷到現在的方解。這當然不是真的傷到,而是因為此時抬頭看白光的方解陷在一個很奇特的情緒中,不是無法自拔,而是他不願意抽身出來。
所以桑颯颯怕,萬一自己說話會擾了他。
等啊等啊
直到那放肆可以攪亂了天穹的白光逐漸虛弱,方解還是沒有等到自己期盼著的畫面。他沒有看到那個穿了一身洗的稍顯發白的青衫男子緩步走上天,就好像當初在樊固城紅袖招裡他緩步走上二樓那樣。
白光散盡後,便是鋪天蓋地的黑暗襲來。所有人都幻覺自己置身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黑到就好像自己瞎了一樣。那座燒的通紅的土屋也逐漸褪色,最終變成了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
通體烏黑,已經被燒的好像變成了玻璃一樣光滑。
一直到天色泛白,也沒有人敢打擾靜立在原地一直沒有動過的方解。桑颯颯救醒了沉傾扇和沐小腰之後,她們就站在方解身後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她們發現,那偉岸的身軀在顫抖。
陽光從方解背後灑下來,為他也為那座奇形怪狀的土屋染上了一層金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方解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然後緩步走向那座土屋,他沒有進去,只是在外面跪了下來,莊重的磕了三個頭。
“我其實一直想對你說聲謝謝……”
方解直起身子,額頭上微微發紅。
“雖然你在紅袖招裡看我那一眼的時候,眼神裡帶著厭惡,可我知道你厭惡的是我身體裡的東西,而不是我。然後你喝了我半壺梨花釀,為我壓制住了體內的毒蠱。你想喝梨花釀,是因為你不想讓我覺得欠你一個人情。雖然說起來好像我的命只值那半壺梨花釀似的,可我知道那半壺酒的分量有多重。”
“後來一直有人說你是我的師父我是你的弟子,因為自私我從來沒有否認過,可我心裡何嘗不會去想,如果你真是我的師父該有多好?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或許是因為你走的是一條我走不上去的江湖路。我心中有江湖,可江湖在我身外。”
“這地方叫朱雀山,朱雀浴火可重生……我寧願信你是隨著那燒上了天空的烈火飛去了另一個地方,不管你是項青爭還是楊奇,你都是獨一無二的你。我剛才一直在想,該用一種什麼樣的方式來祭奠你……到現在才醒悟,你應該不喜歡別人用祭奠這個方式來回憶你吧?”
方解再次叩首,每一次都很重。
“可我總得想個方式讓你留在記憶之外,因為你什麼都沒有留下啊……”
方解站起來,回頭對遠處的聶小菊喊:“從今天開始,黑色戰旗上繡上一隻朱雀。”
聶小菊雖然不懂,但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喏”
方解轉身走向眾人